人子

5.凛冬将至

作者:Dumnezeuvi 字数:3250 时间:2019-12-03 19:36

  

世界时 十一点。

我蜷缩在墙角,无心躲避,因为噩梦在咫尺边游走,我剩下的,不存在的时钟声,模糊双眼的视线。室内一片光明,只有我全身黑暗,我渴求藏匿于阴影,可阴影在此时也无所遁形。我面对的敌人是全能,于是我无止境地消沉了。

日志5 智械战争爆发

世界时 七点三十分,智械战争爆发了。

智械军队疯狂地涌出地下,瞬间占据了基地。罗诗亚军方自以为早有准备,立刻切断了地下发电设施的隐藏线路使之无法运作,并且保证周围五百公里没有供电,迅速布置了警戒线。不料智械军队源源不断且极速破开包围圈,面对智械四面八方的迅猛突袭,军方来不及启用重型武器,一个半小时内,拥有极强机动性的智械也许已经散布在深山和民间。

由于智械拥有人类军队无法比拟的通讯速度和强度,和罗诗亚对人类军队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匹配,导致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可以推测,智械正在极速扩张领地范围,由于每个单体相隔太远,又具备极强的隐蔽性,逐个破除并不现实,一旦第二次作战开启,罗诗亚的损失将无法可想。

世界时 九点。

人类军队刚刚退出基地基地,他们经过搜查,认为人工智能已经掠夺了需要的资源,并且离开了。

很遗憾,军方没有舍得花费任何火力在这里,于是我躲在发电机之间,看到的景象便是军队前脚退出基地,排列整齐如同建筑物的智械便立刻集合在一起。又成队四处散开,准备好了第二次袭击。

“我会出去。”我告诉我自己。

明显的,我没有任何计划,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察觉吗?我不知道,也许我需要试试。

世界时 九点十五分。

我很紧张,指尖到整条腿是颤抖的,本来我很干渴,但现在我只觉得麻木。就在刚刚,我想了个不太聪明的办法,不过显然我赌对了。向走廊丢了一颗螺母,我从发电机底座上拆下它。我听到了声音但看起来智械们并没有理会,我马上知道:他们相信自己的数据网,于是为了节约能源关闭了听觉感受器。

非常好。

于是现在我正在飞快地奔跑和躲避视线,来到广场。我不能被直接看到,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视觉是否正常,摄像头也不行,我敢赌全部的摄像头已经被控制了,这也是他们要节约能源的理由,摄像头比听觉要靠谱得多。

世界时 九点二十分。

我趴在那块平时寂静的广场地板上,大部分的区域已经没有灯光了。所以即使被看到,也不会立刻陷入危险,所以就这样前进,不过我期待的危险,似乎也匍匐在我身下了。

其实我很兴奋。

热血冲上脑门的感觉让我耳朵发热,甚至还有点睁不开眼睛,心跳很用力,这也许是此生最像人的时刻了。

但偏偏就在我不该沉溺时,无意触及到了冰冷仿佛即将冻结的硬壳,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也许我应该万念俱灰,他不会因为我的冒犯而斥责什么,是没有血肉的智械,在恍惚的瞬息必然有了无数次结局,我可以理解全部的智械军队都察觉到什么东西触及到这片硬壳。只是一瞬间,计划已经失败了。

但他看起来没有反应,所以我冷静下来。

硬壳沉寂在黑暗中,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这样,隐藏在环境里,这是科技的哥特式。但是刀口不会思考,是武器,真正的武器。这一切是绝对准确的告示,我面前的是一位士兵。

咽下了口水,看着缓缓离开装甲的我的手,此时仿佛是侥幸恰巧路过。

他没有察觉。我告诉我自己。

但我却几乎无法动弹,这似乎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我无法判断面前的人是否注意到我。我渴求不再有这样的烦恼,我当然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我的大脑里运转的全是刚刚的一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不要去想它,我在恐惧?我仿佛陷入焦虑,这时视野里晃过了我的倒影,墙角竖立的是一根金属棒……

世界时 九点二十五分。

我提起金属棒,显然,在这样的距离下我可以解决掉它。它的外壳不会有多大的硬度,没人会在人工智能身上下保护的功夫,它们不是用来武装的。想到这里,我开始蠢蠢欲动,这是暴力激起的野性。我高举钢棍,仿佛在做出审判的权力的使者,在他无法反抗的时刻终结一切。

手起,棒落。在使力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开始运作,这个视野开始晃动,我在颤抖,我不停得想象,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异常恐怖诙谐而确切的念头,也许——在他们眼里,最高效的视野,就是士兵的生命。

我急忙想要停止,可是无济于事,整个身体的重心压在了金属棍上,我有点悔恨自己的莽撞了。

“砰!”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宣告我的妄想停止,将我拉回到眼前,就在下一秒,我被拦腰斩断,我感到冰冷,和黑暗,于是视线里有的,是星星点点的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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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6 逃亡

也许我在刚刚,死亡过一次了,人类不会从这样的重伤下存活下来。也证明了我与人类无关的身份,我不过是个机器人。

不过现在我似乎抱有的是侥幸的心理,我还活着。只是异常地疼痛,似乎无法缓解,我的身体在无休止地传送疼痛的信号,我可以触摸到下肢倒在身旁,但我睁不开眼睛,身体直冒冷汗。

行吧,首先我得往前爬,我想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

世界时 十点二十分。

舍弃了自己的下半身,我撑着金属棒还是来到了舱门的下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也许痴心妄想自己可以出去?我的血液已经流光了,导致体液无法正常分泌,加上足够冷的环境喉道里的粘膜已经结成细碎的霜,就这样趴在了地上,我已经没有任何思维了。我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吗?为什么,我不是生而为人,如果我是一个人类该多好,我想见见地上的世界……地上。

我终于觉得,时间是空洞的。

世界时 十一点五分。

我不断重复着“地上”的嘴型,仿佛这是设定好的程序,我也不过是机械地在循环,一遍又一遍。没有意义,但突然如惊雷一般,我清醒过来。我不想死在这,哪怕在最后,我也想消逝在地上,也许会很冷,所以我抓起金属棒,硬生生刮掉了剩下的感受器,我感到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执念。

我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出去,是“墓地”。我于是又竭尽全力,把自己往墓地的方向撑去,刮得不平滑的金属躯干在地面上划处吱吱声。是挣扎嘶哑的声音,我从来不怕一个人挣扎,哪怕是现在。

也许我辨认得出方向,又也许不行。还黑暗中嘶哑地前进说不定不是一件费力的事,只是我现在是这样想的,我这一生太无趣了,以至于我现在不想歇息哪怕只有一刻。

事实上,我可能打不开那扇门。记录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出去了,也许我彊┢&辳烀#┎∞㈦喀Δ┍┌┈䳖䧆龢()*

我看到的是冰冷的太阳,这是我一生中最后的景象,然后我会徒手拔出中央处理器,它有我巴掌那么大,我甚至觉得它在动,像人类的心跳。再见,人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