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宥扬城外。
那薛庸与雷子来到了通家的另一处城庄,这里虽不如昨日所见那处戒备森严,但也有许多的人在巡逻看守。
这就是薛庸要找的地点。
“如何?”
薛庸问道,雷子点点头。
“没问题,虽说这人数,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但全身而退却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薛庸也点头说道:“好,你且小心,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便用烟火传讯。”
“是!”
说罢,雷子便闪身而出,融入夜色中,悄然潜入那城庄中。
小心地探查往来巡卫的动向,雷子黑衣蒙面,不发出声息地在人流中穿行,经过几次差点就被发现的危机后,总算是潜入了那城庄的内部。
薛庸手中握着一把出鞘的短剑,在城庄外盯着,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他的全身竟开始沁出冷汗。
猛地,只见城庄中发出数道闷雷般的巨响,随后便从城庄里窜出一道通天的红色烟火,是雷子的报信。
见到此景,薛庸没有二话,毫不犹豫拔腿往后跑,他随习过武,但这般情况却不是他逞英雄的时候。
“薛大人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夜里这山中凶险,何不随老夫去喝一杯茶?”
没等薛庸逃出多远,他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薛庸没有回头去看,更没有停下逃跑的脚步,这个时候若是有所犹豫,下场就是死!
而那在薛庸身后说话的,正是那通家家主,他虽在那黑袍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庸碌蠢笨的模样,但说到底是逢场作戏而为之,若是真如那般无用,也不会成为协助黑袍人的存在了。
看着越跑越远的薛庸,通家家主冷冷一笑,对他一指,说道:“去,杀了他。”
听到这话,那通家家主的脚下,立刻窜出一抹带着浓浓血性的身影,只是几个闪身的功夫,便出现在了薛庸的身后,手掌并拢,对着薛庸后辈心口处刺去。
就在薛庸浑身激灵之时,一旁又有一道身影冲出,一头撞向那恐怖的身影,正是雷子。
“大人!快走!”
耳边传来雷子那视死如归的叫声,薛庸脚下再次发力,在雷子与通家家主放出的身影纠缠之际,远远逃遁。
林中浸染了血腥的味道。
看着倒在自己放出的人偶脚下,那雷子依旧睁着眼睛的头颅,通家家主目光阴冷异常。
指着薛庸逃遁的方向,他喃喃道:“愚蠢的家伙,你逃不掉的,去,追上他,把他的人头提来见我,但若是他逃进了城里就不要追了,不要出现在人群里,免得大仙的计划节外生枝。”
说着,那接到指示的人偶眼中凶光闪烁,对着薛庸的方向,闪身冲出。
这漫漫长夜,注定惊魂难眠。
…………
两天后,宥扬城云来阁。
看着监考侍卫发来的卷子,李途微微笑着,也不多犹豫,将事先一遍遍研磨好的墨汁用笔吸饱,在那卷上耕耘起来。
今天是乡试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交了卷,李途就可以卷起铺盖离开了,看着这陪伴了他两天半的房间,李途背起行李,走出了云来阁。
而一大早就起来做好祥华寺最后的告礼的邱易瑶,也在人群中等待着自己。
“啊!李途哥哥!这里!”
见到李途出来,邱易瑶立刻高声对他喊着,同时用力挥手,三天不见这丫头,李途心里也甚是想念,遂快步跑到邱易瑶面前。
“诶嘿嘿,李途哥哥是第一个出来的。”
“那是因为我答题快。”
将行李交给一旁伺候的伙计,邱易瑶便拉着李途那空着的手,兴奋地说道:“李途哥哥,既然乡试结束了,就去好好放松一下吧,听爹爹说,已经在芳菲楼订好了酒菜,就等你过去了。”
“嚯,老爷真是的,要置办张罗,也等明日公榜,我得了名次也不迟啊。”
“嘿嘿,爹爹说了,李途哥哥这么聪明,一定能过的,明天还有更大的宴席等你呢。”
心中对邱家老爷的安排莞尔的同时,李途也不置可否,他有信心通过乡试,从他第一天考试,看见卷子上那以《四海同阁》做文章的题目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考试是没问题了。
心中思量间,看着前面这拉着自己前进的丫头,李途心情也愈发轻快。
芳菲楼中,好不热闹。
“来,李途,你入我邱家六年多,我也没为你做些什么,今日这宴席,权当是给你明日的公榜,搏个好彩头,来。”
“老爷客气了,诸位,李途十岁,不胜酒力,以茶代酒,还请莫要见怪。”
周围围着昔日商队的护卫众人,还有邱家老爷与他的一众商业伙伴,此时轮流举杯敬李途,李途却也不多慌乱,只是如沐春风地笑着,恭敬地回应众人。
一位邱家老爷的朋友说道:“李途小哥,平日总是听邱先生谈起你,说你是文曲星下凡,这次乡试,你在公榜上必定是位列前茅,若是日后飞黄腾达,还请莫要忘了在下,来,敬你一杯!”
“那都是老爷谬赞罢了,李某只是早上在学,晚上也在学,学得多了点,自然老爷多提及了点,诸位这般喝彩,倒是让我闹了笑话了。”
笑闹着,宴席上个觥筹交存,一旁不便参与其中的邱易瑶看着李途身处那般情况,只是抱着怀中的云花,口中微微一声轻叹。
“小姐,怎么了,今天这日子里,叹气作甚?”
听到身边侍女的提醒,邱易瑶赶忙收整心态,但看向李途的复杂神色,却一点没减。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虽说众人都纷纷来敬,但李途却滴酒不沾,目送邱家老爷将来客纷纷送走,自己也一边摸着饱胀的肚子,一路回到了邱春苑,自己的房间。
而他刚进房间没多久,房间的窗户便突然打开,随着月光一同闯入的,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李,李途小哥……”
李途原本吓了一跳,但听见那浑身浴血的人叫着自己,心下好奇,定睛看去,却是薛庸!
见此情况,李途赶忙来到窗口,见窗外四下无人,便把窗户关牢,扶着气喘吁吁的薛庸躺在自己的床上。
替薛庸接下黏在身上的衣物,李途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薛兄!什么情况?”
而听着李途的问话,薛庸强撑着身体,抓住李途的手,一字一句用力说道:“宥扬凶险!火速离开!”
瞪大了眼睛,李途还没来得及细细揣测薛庸话里的意思,手中便被薛庸塞入一物,是一枚玉佩,与两个半月前他送个自己的玉佩刚好成一对!
将沾了自己鲜血的玉佩交付给了李途,薛庸又随即拿出了一封镶着一道金龙封漆的书信,说道:“我……此次来宥扬,一是负责……宥扬乡试的出题……”
看着那似乎是在托付什么的薛庸,李途也是慌乱中出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莫要激动,我去给你请大夫。”
而薛庸却死命拉着李途,继续说道:“还……没完……除了出题……我还负责……替当今圣上……监视宥扬的……通家!如今通家叛变!宥扬……岌岌可危!不可久留!你必须出城……越快越好,另外……虽说拜托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些胡闹……帮我把这个玉佩……还有这封信……交给圣上……北上之行,只要有我……给你的玉佩,便可一路畅行!一切都……拜托……了……”
“薛兄……薛兄!”
看着交代完一切后,逐渐合上眼睛的薛庸,李途大声呼唤着,但很快,薛庸抓住李途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薛兄……来人啊……来人啊!”
李途慌忙跑出房间叫人,可等带着大夫再次回到房间时,房中哪里还有薛庸,更是哪里还有原先洒满一地的鲜血?
众人只道是李途考完后受了刺激,便不再多虑。
看着身边全然不当一回事儿的众人,又看看藏在自己怀里那沾血的玉佩与书信,李途思量一番,便趁着深夜,前往邱家老爷所在之处。
……………………
第二天一大早,云来阁门前,便挤满了人群。
看着那公榜上一个个的名字,有人失落离去,有人热泪盈眶。
而站在人群中的李途,却面无表情。
“快看啊!李途哥哥!第一名!你是第一名!李途哥哥你太棒了!”
在公榜那代表甲等最上的头筹处,赫然写着自己李途的名字,邱易瑶激动地拉住自己又蹦又跳,可李途却心如死灰一般。
看着面色丝毫不为所动的李途,邱易瑶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李途哥哥?你不高兴吗?”
“……不,怎么会……怎么会……”
摸了摸有些担心自己的邱易瑶的头,又顺便也摸了摸云花身上那柔软的毛,李途强颜欢笑,拉住邱易瑶快步离开了。
“瑶儿,听我说。”
“嗯?怎么了?”
“我既然过了乡试,便不必在这宥扬多留,中午我们便启程,回家。”
而听了李途说的话后,邱易瑶有些不乐意,说道:“为什么啊?人家好不容易来到这宥扬,还想多玩几天……”
“瑶儿!”
“噫!”
李途大吼一声,吓得正在抱怨的邱易瑶害怕地缩起肩膀,怀中的云花也往邱易瑶怀中挤。
看着回头对自己吼着的李途,邱易瑶想起了自己四岁那年,李途痛打汤凯成时的眼神。
只是与那次不同,他此时的眼中,蕴含着她不能理解的凶险。
而来不及顾虑对自己感到害怕的邱易瑶,李途再次说道:“……听话……别问了……我们必须即刻出城!”
而在李途这般气势下,邱易瑶也没了胡闹的胆量,弱弱地说道:“……我,我知道了……李途哥哥不要生气……我……”
“不是你的错,只是详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瑶儿……不要问那么多了,今日就回老家,知道了么?”
“……我知道了……”
轻轻地说完,邱易瑶便任凭李途拉着,远离了人群熙攘的街道。
……………………
坐在地下深处一座复杂的祭坛上,黑袍人盘膝浮在空中,周身原本乌黑的云雾也渐渐染上腥味十足的血色。
底下的祭坛上铭刻的诡异符文也亮起同样赤红如血的光芒,嗡嗡作响,似是在共鸣。
而黑袍人,只是揭下自己的头罩,眼中满是兴奋与疯狂。
那苍老又狰狞的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配合那笑容,着实凶恶恐怖。
“终于……终于!再过两日,我就能解开封印!重拾往日的威严!多少年了!不能修炼多少年了!就连炼化这方圆百里的生灵都要费这么多周折!我恨啊,哈哈哈哈哈!我恨啊!”
通家家主低着头,静静地待在一旁,装作设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黑袍人转过头,看着通家家主,诡异地笑了两声。
“两天后,就是我冲破封印,雄霸天下的时刻,你之前数次跟我提到的那个碍事之人,处理得如何?”
“大仙尽管放心,请看。”
拍拍手,脚下的人偶出现,伸手一丢,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便被丢在他身边,正是薛庸。
“已经死了。”
“哼,即使如此,也不可大意,越是这个节骨眼上,越是要谨慎行动!”
“谨遵大仙教诲。”
说着便命令人偶抓起薛庸的尸体,与他一同离开了,像黑袍人身下的祭坛还有许多,他需要调度人手做最后的巡视。
而黑袍人,只是心情愉悦地继续盘膝浮空,口诀默念,身上的云雾便钻进身下的祭坛。
……………………
被李途拉着来到邱春苑,邱易瑶发现已经有人将他们的行李尽数打点完妥,乘上马车,一路来到南城门口,那里是已经等着的邱家老爷。
昨日深夜,邱章贺正在睡觉,但听到下人匆忙报信,说李途来见,有要紧事要和自己详谈,便在好奇之下穿戴整齐,遣开下人,将李途请进自己一处隐秘的房间。
本以为是什么急事,但邱章贺却没想到,李途将先前在房中经历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尽管开始还有些不相信,但当李途拿出了一对带血的玉佩,与那金龙封漆的书信后,邱章贺却不得不相信了。
“这……按那薛庸所说,宥扬凶险,火速出城,可说了是如何的大事?”
“薛兄没有细讲,但只听他说通家叛变,这宥扬城今日有薛兄命中遭劫,怕是没多久,城里便会有腥风血雨之灾!老爷,不论如何,我们必须火速出城!”
“你待如何?”
“最迟明日中午!”
“不行,来不及,你可知光是准备行程的盘缠与其它人员就要花半天。”
“现在就去准备!”
“什……”
看着眼前李途的眼神,邱章贺脊背发凉。
而李途继续说道:“老爷,钱财是身外之物,没了,凭老爷的本事与人脉,还能赚回来,可若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且问老爷一句,既然你说准备出城起码花半天,那老爷现在准备,能不能在明日中午出城?”
“……”
“老爷!不能再犹豫了!”
“呼……此时除了我,你还有和谁说过?”
“没有,除了您,谁都不能说!老爷你也只道是接到家中密报,夫人身体抱恙,你急于回家探望便是!再有其他打听风声的耳朵都不要搭理!只凭咱们的势力,能保住自己都是幸运的了!”
“呼……嗯……好,你且先回去,好生休息,此时我即刻准备,你明日看过公榜,便来宥扬南城门!”
“好!”
说完,李途便在邱章贺指派的人的护送下,悄悄回到了邱春苑,而邱章贺,则是连夜找到自己共事的保镖众人,秘密安排着出城的事情。
直到现在,见了为李途与邱易瑶准备的马车已经与自己的马车队会合完毕,邱章贺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出发,一队车马风风火火地出了城,跟逃难似的,但谁能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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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tiny·testtary 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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