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于人类之墓顶端的少女

守墓人1

作者:雨倩先生 字数:4153 时间:2019-12-05 13:32

  

守墓人(1)

守墓人

我似乎是知道的,母亲为了生下我而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件事:不过记忆十分的模糊,只记得白色的灯,蓝色的床,那些走来走去的巨人忙活着,有的向外走,有的拿着刀,有的控制着灯。

这些记忆当然不可能来自于表意识,相反,它们出自梦境。

某天中午盖好被子,重临过去的感觉这种感觉当然梦幻,可是梦毕竟是梦,过了十分钟你就能分别那个是否真实,再过上一个小时也许就忘干净了。这当然也是记忆模糊的原由,就算这样,这个梦也让我在幼儿园一天午睡起来的两个小时后,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妈妈呢?

梦中在蓝色的床上躺着的人我从来没见过,她明显是一个女性,但她不是隔壁的阿姨,或者学校的老师。于是我猜想,她一定是妈妈吧!但是只要一照镜子,就会立刻明白我的样子和梦里的那个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我在幼儿园墙上的镜子面前卷着自己的长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镜子,但应该是我记事起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我记得那天是我五岁生日,在幼儿园里我哪个小朋友也没告诉,只想着回家陪爸爸过,然而在我开开心心的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看见父亲阴着个脸站在那里等我。

十月的秋风干爽却不寒冷,傍晚的太阳多少有些昏暗,父亲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微笑,他拉着我举过头顶的手,说:

“小希,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想要什么礼物呀?”

现在算下来,那时的父亲才刚27岁,但我的记忆却似乎在否定这个事实,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憔悴多了。

“唔,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打那个针了,爸爸,明天再打也行呀!”

那个针,指的就是雌性激素,我出生就有先天性子宫萎缩的病,考虑到难产,医生认为是外部原因,想利用我的基因克隆器官来给我移植,结果产出的子宫仍然无法使用。医院的冷库里又没有匹配的器官,无奈之下,只能用老办法:利用仿生硅胶制成假子宫来移植,这样的假货虽然无法使用,但可以避免由于缺少子宫会导致的器官下垂。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处于生长期的我没有卵巢,就只能一个月打一剂雌性激素。

“那可不行,”父亲板下脸,“医生说的事一定要及时做,决不能拖拖拉拉。”

我看着他,准备使用眼泪攻击,但当我皱紧眉头,眼睛睁的瞪圆的时候,父亲的脸板的更实了,他已经看穿了我的计谋。

“不许哭!”他呵道,但瞬间又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波动,又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为了你身体好啊,小希……唉……”

父亲的叹气,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无言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我低着头说道:

“对不起,爸爸……礼物的话,”我说到一半,抬起头,看着父亲看向前方的脸。

“怎么了,小希?”

“我就不要其它的了……爸爸你抱抱我吧!”我说着,张开自己的手。

父亲顺势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胳膊肘上。

他的脸距离我很近的时候,我把头靠在他的脖子旁。

“生日快乐,小希。”父亲这样说道。

我轻轻一笑,“爸爸,你也生日快乐哦。”

父亲的生日和我是一天,这也是五岁的我某天在他的钱包里搜查的时候找到的信息。

那天回到家,看见父亲在桌子上早已经摆好了晚餐,我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

“小希!先把鞋脱了。”

“好的!”

那年生日的蛋糕很大,上面插着五根蜡烛,中间还摆着用白巧克力写在黑巧克力板的牌子。

写着“HB.莱希”这几个简单的字符。

我问爸爸那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他说是生日快乐的意思。

我突然想起来厨房里有挤果酱用的东西,于是跑过去拿了出来,父亲这时已经点好了蜡烛。

我在蛋糕空白的地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了“H.B合同”

年幼的我还不知道合同和何佟的区别,几天前看的身份证上的名字样式也忘的一干二净。

结果父亲就擦着眼睛笑起来了。

我那时还不懂为什么笑要擦眼睛,还以为是笑出了眼泪。

“小希,一会去放烟花吧。”

父亲在饭后提议道,他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对我说的。

我略微能够看得出那笑容中的疲惫。

他在屋子里拿出一张照片和烟花,从门上取下钥匙,督促我穿好衣服,我们就出了门。

新古蒙市的市里是不允许放烟花的,只有郊区或者市中心的巨大废弃草坪可以放。我们开着车到警察局备了案,就前往废弃草坪了。

印象中那片草坪有如草原一样大,绿油油的草坪在远处看上去十分平整,但是一旦走近了,就可以看到那些草根本不是远处看上去那么单调。

车开上了夜晚的土路,旁边人高(五岁小女孩身高)的草刷刷略过,城市灯光给天空镶了个圈,星空很淡但是居然能略胜过光污染,我躺在后座,透过天窗盯着木星。

那时只记得那段路很长,后来才知道废弃草地的半径足足有五公里。

凹凸不平的路面时不时颠起我的身躯,那颗秋夜最亮的星星也时不时没入窗框,只留下单调的银河。

车最终停了下来,父亲打开后门把我抱了出来。

那么大的草坪足够吸收噪音,在这被城市包围的地方,一切都那么静谧,我唯一可以听的到的声音就是父亲从后备箱取烟花的声音。

灯光形成的大厦包着我们转了一圈,在这星空下,它们的光晕向上延伸,最终被黑暗吸收。银河如彩带,从一侧斜着连接着另一侧,黄色的木星也在那个位置稳稳待着,那是我永远忘不了的风景。

父亲布置好烟花,他给自己点了支烟,用吸入引起的火星点燃引信,站回我的身旁。

随着一枚流火划入天空,我仰着头看。

花火炸开,释放出瞬间的生命,火星四溅,最终消逝于空气中。

第二枚上天之后,父亲掸了掸烟灰,他叹了口气,映着烟花瞬间的光明吐出烟雾。

“小希,我跟你谈过你母亲么?”他说道。

我静静摇了摇头。

他拿出了那张照片,看了看,递给了我。

“你母亲是个很伟大的人。”

我拿着那张有些褶皱的照片,上面还带有些湿痕。

那时的我不懂什么是悲伤,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照片中的人。

我赫然意识到了什么,之前就忘掉的梦境尽数返回,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和照片上那个洋溢着微笑的少女逐渐叠在一起。

烟花再次绽放,照亮了手中的照片。

我看着父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下意识拉住他的手,他也看着我,在下一次天空中出现流火的时候,父亲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些湿漉漉的东西。

等我稍微大了些,上初中的时候。我渐渐明白自己与周围人的不同之处。

身边的朋友每个月总会几天情绪不是很好,还总会捂着肚子请假,我为了不被周围人说闲话,刻意没有提过任何关于自己身体的事。回家研究了一番之后,决定每个月在打针的那天前后也装出身旁的人的样子。

事情似乎都十分的顺利,我也轻轻松松的度过了一个学年。但就在初二,一位少年转入我们班,打乱了我的故事。

起初,我不是很认识他,闺蜜跟我说了他的事。

她和他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他们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但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就转走了。但因为新古蒙市被中科院盯上,要建新式核电站和大学,然后政府出台政策支持,这让这里的高考分数线比其它地方低上很多。他父母想让他以后走比较吃香的物理,这就又转了回来。

我开玩笑叫她去告白,她却对我紧皱眉头,又把头转向一边。

“要是被拒绝了不就完了吗……”她这样回答。

那个男生记忆力也不至于特别差,立马就把闺蜜认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男生设法接近她,我本以为他们之间的事就这么成了,结果隔天,他就出现在我的桌旁。

“怎么?要借东西么?”我下意识翻开自己的文具袋。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认识下你……”

没来由的这句话,让我的警惕心突然升了起来,我松开攥着文具袋拉链的手,端到脖子边卷了卷自己的头发。

“认识我干什么?”我侧着头,“哦!是不是想让我当你的僚机呀?”

如此,简单的猜测让我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年形成了短暂的统一战线。

青春期,人们的心常常变动的很快,在外界汲取新知识的时候,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感情萌发于心中。

日子你追我赶,在我这台优秀僚机的帮助下,少年和闺蜜的感情慢慢的升温起来。

也许是秋天的某一天,当我以为和这位少年的战术进行的快要迎来结果的时候。

早上来到学校,却见到闺蜜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仿佛生无可恋。

我感到些许的好奇,但碍于快要带来的第一节课,只得在自己的椅子上收拾好书包,准备上课。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我本想从小柜子拿些书出来,不料一只白色信封包装的信飘了出来,铲在地上。

我捡了起来,下面署着少年的名字,上面则是“致莱希”三个字。

哇,开什么玩笑,这个时代玩这么纯情的把戏?

我只是笑了笑,在厕所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了开。

然而,就算再拙笨如我,也大抵明白上面的文字什么意思。

我似乎明白了闺蜜阴沉的原因,于是小心收好信件,等待放学的到来。

下午的课因为这事闹得心神不安,放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数落少年几句。

我的高中校园不大,但也能找到些隐蔽的小角落,少年把作为僚机的我叫去干什么呢,我不禁思考着。

我欺骗着自己,这一定是准备要去向闺蜜告白了,而先找我练习而已罢了。

然而现实,却永远不遂人愿。

“呀,少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你知道的,我收拾东西慢……”我打趣的走来。

卷着自己的头发,故作镇静却在紧张着。

眼睛疯狂在检索四周,似乎本能的害怕哪里有人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