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儿!”
“雪姐儿!”
“小雪!”
严雪话音刚落,三声惊呼随之而来,文夫人扶着门框几乎站不住,看着严雪一步步朝江煜辰的方向走去,心里的悲痛正一点一点地扩散。严相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就连双手都抑制不住地抖动。
“阿爹不要难过,这是女儿的命。”严雪在离三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月光下的她肌肤白皙胜雪,明眸皓齿,对着江煜辰微微屈膝见了礼。
“可是……”严逸还想再说什么,严相已然看清了事实,回过了神,他对着儿子摇摇头,转而看向江煜辰。
“官家已经暗示我多次,要立雪姐儿为继后,秦王爷今日之举,所为哪般你我心知肚明,既然小女自愿嫁与王爷,我这个做爹的也不再多做阻挠,只是婚事需尽快。”
“相爷放心,明早本王就会上门提亲。”江煜辰收了折扇,长揖郑重说道。
送走了江煜辰,严相背着手站在二门的影壁前,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局势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天下百姓,对雪姐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与秦王结亲,等于昭告世人他和秦王早就同气连枝,当今官家昏庸无能,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可这都不是借口,他必须要助秦王,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宝座,让他的雪姐儿没有后顾之忧。想到这里,严相心中积郁已久的浊气似乎散了不少,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又往严雪居住的院子走去,步伐轻快,不似以往那般沉重。
文夫人难以接受女儿突然就要嫁给秦王的事实,此时正坐在严雪院子的上房里,不停用帕子按着眼角,严雪则站在母亲身旁,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门口适时传来婆子的禀报,严相来了。文夫人闻言立刻止住了哭泣,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急忙站起身迎至门口,亲自掀开帘子让进严相。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不等严相落座,文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夫人稍安勿躁。”严相紧绷了一个晚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松动,露出来些许笑意,看在文夫人眼中,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阿爹喝茶。”严雪亲手泡了茶递给严相,严相笑着接过,抿了一小口便放到了炕桌上,眼神环顾了站在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文夫人会意,遣退了众人,又命黄嬷嬷守在上房门口。
“秦王他今日将计就计,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他对雪姐儿,是志在必得的。”屋里只留下严相,文夫人和严雪,严相才缓缓开了口。
“他抢了官家要的人,岂不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咱们府上不就落了个谋反的罪名?”文夫人并非无知的内宅妇人,她对朝政与时局的敏锐丝毫不输男子。
“夫人言之有理,只不过,夫人莫忘了当年给雪姐儿批命格的老和尚说的话,他说雪姐儿嫁给谁,谁便是天定之人,今日就算你我强加阻挠,秦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说出有损雪姐儿名节的话来,咱们还是得认了这门亲。至于官家……官家并非先皇嘱意的继位人选……”
严相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才继续道,“当年先皇自知时日无多,便召见了魏老相公和那时还只是户部尚书的我,在我们二人的见证下,立了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秦王为储君,着我二人在先皇殡天后宣读遗照。可万万没想到,先皇弥留之际,五皇子染了痘疫,一边是君一边是子,先皇后分身乏术,却也爱子心切,留在五皇子身边侍疾。当年的大皇子,也就是现如今的官家,怕就是趁此乱相,调换了遗诏,在先皇驾崩后顺理成章继承了皇位。我和魏老相公虽有万千疑问,奈何没有证据,只能俯首称臣,想来五皇子突然染上的痘疫,也和官家脱不了干系……”
文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官家咄咄逼人,秦王将计就计,严相怕是会把这件事带进棺材……
严雪听着严相的叙述,眼里没有太多的波澜,她的命运从她生下后就注定好了,她再怎样抗争,也逃不开宿命。再次想起了刚才站在院子里的他,高大挺拔,不苟言笑,可当他摇起折扇时又变得温润谦和,在听见她说愿意嫁给他的时候,他眼里瞬间爆出的亮光晃得她目眩,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可真好看。
第二天一大早,严相府上的门房迎来的第一位客人,便是安福大长公主。门房头儿老赵看着马车上属于隋远侯府的徽记,车帘子打起,从车上下来的穿戴得一丝不苟,通体气度不输一般人家太太的钟嬷嬷缓步朝自己走来,他看得有些愣神,心想着安福大长公主年事已高,近些年甚少外出走动,今日怎的就来了相府。婆子在老赵跟前停下脚步,微屈了屈膝,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老赵能当上相府门房的头儿,也是经过事的人精,他立即长揖到底,不及钟嬷嬷开口,即刻遣了小厮去严相哪儿传话。随即又指挥着另几个当值的门房麻利儿地卸了门槛,好让大长公主的马车一路驶进二门。钟嬷嬷看着老赵他们一通忙碌,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松动,满意地回了车上。
严相刚下了早朝回到府里,正在书房与严逸说着话,听闻小厮的传话后立即明白,安福大长公主此番前来,是替秦王来提亲的。秦王能请得动这位人老成精的老祖宗,严相并不奇怪,安福大长公主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后嫁给了隋远侯世子,也就是先皇后的嫡亲大哥,因此,安福大长公主既是秦王的亲姑母,亦是他的舅母。
秦王府与严相府上议亲的事,紧锣密鼓又静悄悄地进行着,下了细帖子,草帖子,交换了二人的生辰八字请宝台寺的老方丈合对,结果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婚期定在了下月初八,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
待官家得知严雪与秦王婚事的时候,大局已定,官家若是出手阻挠,便是强抢,当然,他是官家,若真要强抢,谁敢说个不字,只是在大义上,就落了下乘,他这个皇帝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初八当天,严雪一身大红嫁衣嫁进了秦王府,第二天官家的旨意就到了,严雪是亲王妃,诰封自然少不了,正二品的诰命夫人。
江煜辰待严雪可以用相敬如宾这四个字来形容,可严雪总觉得他们与别家新婚夫妻比起来,少了些甜蜜,也少了些如胶似漆。在大婚前,文夫人就告诉过她,秦王二十八岁的年纪,有过一个王妃,生下嫡长女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秦王对这个还在襁褓中便失去母亲的长女心存愧疚,以至于纵容过了头,养成了如今刁蛮任性的习性。远在北三路的秦王府里更是美人成群,西苑里的姨娘就有五六个。但是文夫人一点都不担心,严雪嫁过去是正妻,又是江煜辰求着才娶到的,自然不必和那些个姬妾们争风吃醋,失了王妃的心胸与气度,秦王自然也不会任由这些姨娘踩到她的头上。严雪将信将疑,不过幸好,京城的秦王府里没有他的小妾……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三个月,江煜辰每天都早出晚归,严雪见他一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她知道他在为那件大事而忙碌奔波,每每他深夜归来,浑身掩不住的疲倦,她心疼地抚上他深锁的眉心,小心翼翼地询问可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他总是温柔又带着疏离地将她的手按下,告诉她说只要她在他身边,便是最好的助力。与他一起时,她懵懵懂懂,以为他真的心里有她,可他却总是若即若离,就连床第之事,也像是敷衍地完成任务。白天一个人静下心来时,她才会清醒地意识到,她对他的意义,不过是那个高位而已……
那个注定腥风血雨的夜晚,禁中,乃至整个京城却安静得出奇,严雪一夜无眠,她知道谋划已久的大事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发动,她其实不怎么担心,若是老和尚给她批的命格没有错,那么江煜辰就会顺利地坐上那个宝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王府里脚步声杂乱无章,严雪还在床上睡着,直至黎明前夕她才合上眼,丫头莲心掀开床幔轻声唤她,她蹙着眉醒来,只见莲心一脸兴奋的喜色,她就猜到,他如愿以偿了,她坐起身,莲心刚给她披上外衣,一股恶心从胃里直冲上来,她伏在床榻上止不住地干呕起来,莲心惊慌失措又是拿呕壶拿帕子,又是端茶倒水给她顺气,直忙碌了很久,严雪才止住恶心,她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手缓缓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可她却渐渐漾开了笑意,这里,有她送给他,祝贺他旗开得胜的礼物。
凤仪世无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