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什么呢，啊？”说话的是店员，“你们要闹事，到外面去闹，咱们这小店不是打架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弗雷德，“这不是里德家的公子弗雷德吗，我说，你放着自家磁悬浮专车不坐，怎么跑我们这贫民窟来了。”
“没什么，只是来看一个朋友。”弗雷德说。
“哎，这里可不像有公子朋友的地方啊。我劝你不要在这呆太久，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伤了还是残了，我这店可担待不起。”
听到这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话，弗雷德鼻子里哼了一声，带领他的人离开了小店。
马修向店员鞠了一躬，“谢谢。”
想到弗雷德跋扈的样子，马修真想给上他一拳。
但结果肯定是被暴打一顿，受到更大的羞辱。
尤其是今天，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每个月的18日，是他领公民点的日子。
没有公民点，他就无法支付学费，食物和房租。当公民点欠为负数时间过长，公民等级会直接降级。
马修很清楚E等公民再降级意味着什么。
他将不被视为“人”，而直接送往联邦工厂作为“材料”。
马修走到了区政府。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排队的人仍然从二楼挤到了一楼。
他们和马修一样，都是下等公民。
顺着队伍往上，窗口上方挂着霓虹灯写的几个大字：公民点领取处。
再往上看，则是星海公司的巨幅广告荧幕。
“请使用星海牌卫生巾，三百六十度无侧漏…” 广告里的女明星巨大的脸投射在林立的高楼玻璃面，嘴一张一合，有种妖异的美艳。
马修有些头晕目眩。
可能晚饭没吃饱吧。
“下一位。”终于轮到自己。
马修走到窗口，伸出胳膊，露出手腕上黑色金属质感的公民手环。窗口内的机器人转动着轴承，将数据线插入手环的凹槽中。
一阵嗡嗡的电流声后，电子音瓮声瓮气的说，“身份验证完毕，开始转账。”公民手环上液晶屏的数字开始跳动着增加，最后定格。
“才一千三百点？”马修有些失望。
母亲用心脏换得的公民点，按照法律，是分期返还给马修的。
虽然，实际上这些公民点都已经按照一定比例被各大高层瓜分完毕。
那马修每个月领的公民点是从何而来呢。
自然来自这些下等公民的税收。
头顶的大荧幕风格突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头男人的脸。
他的眉毛修剪得很干练，眼窝深邃，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即便透着荧幕，也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肃杀气息。
这就是理查德，星海公司首席执行官，也是C城的实际控制者。
荧幕上的理查德机械的重复着：“星海公司会持续发展实体经济，
深化改革收入分配模式，不断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推进科技发展…”
话语一遍遍洗脑般回荡着，但这些仿佛和马修毫无关联。就好比耸立在云端的大厦和底部的贫民窟。相距咫尺也是天涯。
马修唯一的愿望，便是用母亲给自己的钱读完学业，以后找一个能混口饭的工作。
蝼蚁般生活下去，这便是他最大的奢望。
不过，有个关键词吸引了马修的注意。
“请大家对星海公司抱有信心，我们一定能抢先开发出防治‘衰死病’的特效药，星海公司在医疗领域一直处于全球领先…”
衰死病。马修两年前目睹过这个可怕的疾病。
当时班上的一名同学突然倒下，他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像在高温中融化的黄油，肠子连着胃从**中流出来，五官甚至完全消失。
他们说，他的骨头‘衰死’了，即不可逆的失去了任何功能。”
如果我也患了这样的病呢。马修摇摇头，他这种下等公民，不配考虑这样的问题。
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回家。
领完公民点已经十点了，公共磁悬飞船早已停运，而私人磁悬飞船，坐一次要将近三十。
还是走路吧。
街道的墙壁布满斑驳的涂鸦，路边堆积成山的垃圾散发出刺鼻的臭味，时不时有像猫一样大的老鼠警惕的抬头张望。
这里是贫民区，时常有盗贼和毒贩出没，实在不安全。
好在，穿过这个街区，就快到家了。
刚察觉到一丝异样，马修被一只黑暗中伸出的脚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不牛逼了？”说话的人正是弗雷德，他用手扳住马修的下巴，使他抬起头。
马修挣扎着冲向弗雷德，但四个人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架在墙上。马修伸腿往前蹬，蹭脏了弗雷德的衬衣。
“再动一下试试！”克莱一巴掌打在马修脸上。
头晕目眩，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嘴唇边淌下来。
“谁让你动手的？”弗雷德骂道，克莱陪着笑退下。“我们是有身份的人，就应该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凑近马修的脸，“我听说，今天你得了一笔公民点”。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马修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弗雷德狞笑着，拿出一个仪器，将数据线插入马修的公民手环中。
“你这个…混蛋，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公民点…”马修怒吼着。
“你妈？把你妈卖了的公民点吗？”弗雷德哈哈大笑，手指触碰到转账按钮。
“住手！”
所有人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一个穿淡金色连衣裙，约莫14岁的少女站在隧道口。
她正是南夕。
弗雷德的四个同伴看得呆了，平日里在学校很少见到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的女孩。何况是在这破烂的街道。
在马修看来，南夕更是如空降的天使一般。
弗雷德放开了马修，“南夕我警告你，平时我对你客气，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闭上了嘴，因为南夕说了一串连续的数字。
“…834429，这是你爸电话吧，我记得，你上次把人弄骨折，还没过多久吧？”南夕说着，一边在自己的公民手环上摁下这些数字。
弗雷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老子。上一次屁股上的疤还没好透，他可不想旧伤加新伤。
“今天算你走运，不过咱俩还没完。”
弗雷德忿忿地带着人离开了。
“你还好吗？”南夕俯下身子。
她的发丝落在马修的脸上，痒痒的，也香香的。
马修的目光不自知的落在南夕低垂的领口内部，纯白的胸衣只能挡住一半，早已发育的胸部像两个小馒头冒了出来，虽然灯光很昏暗，却显得格外的嫩。
“啊…”仿佛察觉到马修的目光，南夕脸一红，抬起身子。
“对…”马修本想道歉，可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只好顺嘴说：“为什么，你要帮我？”
南夕噗嗤一笑，“因为，马修你，和我一样啊。”
这确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马修从未想到有人能说，自己和他一样。他只是一个没有父母的E等公民，也许，只比流浪狗好一点吧。
更想不到，这话出自一个漂亮姑娘之口。
然而南夕笃定的目光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的，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