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

夏宗文这才相信小张氏说的，夏致锦已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夏傻子了。

夏致锦将刀放在夏张氏的脖子上，笑嘻嘻的说道：“奶，我也想知道，究竟是别人救得快还是我手快。”

“夏致锦你这该天打雷劈的孽种，我是你亲奶，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直接淹死你。”

“你还知道是我亲奶啊，卖妹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是我亲奶，想打死饿死我们兄弟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是我亲奶？”夏致锦大声的说道，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夏张氏的所作所为，记忆中，这个村落虽然贫穷，但还未出现过卖丫头的事，她倒要看看夏张氏怎么收场。

“卖妹妹？怎么回事，难道是夏云那小丫头？”

“云儿那丫头被卖了？”

“难怪昨日我还看见夏张氏小张氏带着夏云去镇上，我还以为是夏张氏变了开始对二房的好呢，没想到啊，竟然是卖了。”

“我们村过得最难的外来户郑寡妇也从未动过卖女卖孙女的念头。”

“亏他们家还几个读书人呢，听说啊，收女孩子的就那些脏地方。”

“之前就知道夏张氏对二儿子一家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村民们互相议论着，对于卖丫头特别痛恨，因为农村的女孩基本只有那些脏地方才会要，如此女孩子就毁了，所以哪怕再怎重儿轻女的人家也未想过将女儿卖了。

“夏张氏，你真的把云儿那丫头卖了？”夏宗文指着夏张氏怒道。他是看着夏长林长大的，心疼那个从小就不得父母喜欢的孩子，却因顾虑亲弟弟的心情而没有过多的帮助，长林去世后，夏宗武更是不许邱氏与他们来往，他想那几个孩子再怎么说也是弟弟的亲孙，不会为难，就没怎么关注，却没想到……

“如今这世道艰难，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情况，孩子多吃的用的花费也多，老三他们读书也要银子，不卖了云儿那丫头怎么给锦小子治伤，早知道会救出个祸害，我就不救了。”夏张氏嘴硬道，反正她没错。

“你家中困难不会借吗？都是邻里乡亲，谁不会见死不救？”

“那大哥你现在借我点，明年老三下场还缺些银子。”

“你……”夏宗文被厚脸皮的张氏气笑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荣秀才，你上学堂夫子教的就是这些吗，任由母亲大嫂卖掉幼小的侄女？若是这样我看还是别送孩子去学堂了，别到时候功名没有，还学些陋习回来。”隔壁李大娘看着边上的夏长荣奚落道，张氏在她们面前总以秀才娘自居，经常炫耀，还自以为高人一等呢。

夏长荣站在边上面带尴尬，他知道的时候母亲大嫂已经卖了云儿，说了母亲几句她就哭闹，便作了罢。

“夏张氏，当初锦小子我可只收了你三百文药钱，你堂堂一秀才家，还拿不出几百文给孙子看伤？”被夏长信拉来的宋大夫在外面听了一场，走进来指责道，大房的人长得粗壮，二房的人几乎皮包骨，他早就看不惯了，只是为了避嫌，无法出头罢了。

“才三百文就要卖孙女？”

“我还以为治伤要几十两呢。”

“这张氏越来越不像样了。”

夏致锦看着村民们都开始偏向她们一方，暗自松了口气，在这孝大于天的时代，她出手是错，但既然出手了，只能利用别人的同情来挽回，这本就是一场赌博，只是她赢了。

她看着议论纷纷的村民，对着夏张氏道，“奶，我今日必须知道妹妹的下落，你若不说就别怪我见血，我既已做了这不孝之孙，便会一做到底。”

“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孽种，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待在后院的夏致康听见前院一直吵闹，又担心大哥，便悄悄的抱着弟弟接近，看见前院围满了大叔大娘，就不再害怕了，忙跑进去，发现村长爷爷，哇的一声就哭了。

夏宗文看着跑过来跪在地哭泣的夏致康，心疼的抱起来，擦着孩子的眼泪，在他印象中，夏致康这孩子一直以长子自居，照顾哥哥妹妹，第一次见他哭得如此委屈绝望。

“嗝，村长……嗝……爷爷，救救大哥……嗝……”

夏宗文顺着孩子的背，安抚着，又瞄了眼把刀架在夏张氏脖子上的锦小子，心想，救谁还不一定呢。

“给爷爷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村长爷爷，昨日娘出门捡柴火后，奶又把我叫出去，说捡不到一捆不让回来，我就跑得远了点，留妹妹在家照顾哥哥和弟弟，结果回来就只听见弟弟一直哭，妹妹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娘亲回来后，就去找奶奶询问，才知道妹妹被卖了，卖去哪了也不知道，然后娘亲就吐血睡觉了，到现在都叫不醒。”

“哥哥昏迷这三天奶奶只给了点米汤，昨晚哥哥醒来饿极了，弟弟也饿得一直哭，我们就去灶房煮了点粥，今天早晨奶奶就拿棍子要打死我们，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拿刀砍的，村长爷爷，您救救哥哥救救娘。”

夏宗文闻言，以为邱氏已经去了，更心疼这几个孩子了。

“咦，这是长林那遗腹子？”李大娘眼尖的看见夏致康抱着的似乎是个襁褓，又听见如猫般细小的哭声，想了想疑惑的问道。

夏宗文这才注意到夏致康怀里那小小的一团，吃惊的抱过来，揭开襁褓一角，露出那皮包骨的婴儿。

周围的人一看那模样，顿时心疼起来，长林去世已有近一年，按理说那遗腹子也快一岁了，如今看起来最多不过五个月的。

李大娘一把抱过孩子，走到门外那群小媳妇面前，把婴儿给她们看：“周小媳妇，宋妹子，你两都还在哺乳期，可不可以先喂点这孩子，好歹是条命。”

那两个年轻的媳妇看了看孩子便接了过来，走到角落里喂孩子，她们也是为人母的，见孩子这般模样，哪能不心疼。

“夏宗武，这件事我管定了。”夏宗文看孩子被抱走，回过神来，指着夏宗武怒道，他没想到自己弟弟会如此虐待二房，这几个孩子可都是他亲孙。

夏宗武被夏宗文教训惯了，有些瑟缩，又想到如今这般年纪，还被哥哥当着晚辈的面教训，面子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反驳道，“大哥，这是我的家务事，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不能管。”

“我不管？之前我就是想到已经分家，没插手你家的事，结果呢，若不是锦小子今日闹这一出，这几个孩子哪天死了都不知道。”夏宗文看着冥顽不宁的弟弟，恨铁不成钢，转头朝着夏张氏吼道，“夏张氏，云儿的下落你说是不说，不说且不管锦小子会把你如何，我也会把你逐出村去，我们村可留不得卖孙女的婆子，若开了先例人人都效仿，哪家女儿敢嫁过来。”

“我又没把小丫头片子卖到那些脏地方去，让她去享福还错了不成。”

“废话哪那么多，说，卖哪了，享福，我可不信。”夏致锦拿刀拍着夏张氏的肩膀。

夏张氏恶毒的看着夏致锦，想等此事之后去报官，告他个不孝，等官老爷把抓起来看他怎么横，也不再瞒着夏云的下落，“那丫头被镇上苏员外家大少爷看上买去做丫鬟，吃穿不愁岂不是享福。”

“我会去苏员外家看，若是你骗我，别怪我对堂弟堂妹出手。”夏致锦看着缩在房门口看戏的堂弟威胁道。

“没骗你，就算你知道也赎不回那小丫头。”

“张氏，云儿丫头你卖了多少，把银子拿出来给锦小子去赎回来。”夏宗文道。

张氏一听要银子，连死都不怕了，伸着脖子吼道：“要我拿银子，除非我死，卖了就是我的。”

夏致锦也没想过拿回妹妹的卖身银，记忆中的张氏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人，只对读书用钱痛快点，其余时候都会斤斤计算。

“奶，银子我不要，你卖了多少？”夏致锦收回砍刀，丢到一旁，揉揉酸软的手腕。

“杀千刀的，你一辈子都别想赎回她，那可是二十两，看你们孤儿寡母怎么挣。”张氏见危险解除，爬起来得意的看着夏致锦道。

“二十两？这么多，难怪夏张氏要卖了。”

“那可是个不小的数目，镇上谁愿意出这么高卖个农村丫头，怕只怕别有目的。”

“是啊，二十两一吼，镇上卖女儿的就多得是，还轮得到乡下丫头？”

“丫鬟卖身银最多也就五两，便宜点的才三两。”

“哦，马氏你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动过心思？”

“胡说什么呢，是我娘家那在镇上的侄子学堂里听同窗公子哥说的。”

夏致锦皱着眉头听村民们议论，记忆中的云儿长得面黄肌瘦，应该卖不出高价，难不成真的是别有目的？看来他需尽快去镇上一趟。

夏致锦走到村民面前，依记忆中的礼节跪下行了个大礼。

“锦小子，你……”

“村长爷爷，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娘，致锦自知对长辈出手是大错，但若不出手，死的就会是我和弟弟，无奈所为，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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