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通晓往昔

在余海的强烈要求（指以死相逼）下，缪缪只能恋恋不舍地扔下手柄，三步一回头地朝着庄妍所在的病房走去。看着屏幕中的金字塔拔地而起，余海很难想象缪缪要玩多久才能玩到把火箭射上天。

跟着缪缪走出房间，鬼使神差地，余海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看来缪缪医生还是很懂事的，看到余上校用头撞墙、还会心疼——真好。”

“那倒不是，我只是怕余上校把头撞破了、血把我房间的墙弄脏了——不过看余上校的头这么铁，我更担心我新刷的墙会被余上校撞得瘪进去一块。”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庄妍所在的病房。在陶议长的精心安排下，这位庄总指挥被安置在了一个特别安静、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差在病房门口摆上花圈和挽联“永垂不朽”了。

踱步到了庄总指挥所在的地方，余海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少女的模样。和以前那坚强刚毅、总是竖着剑眉的女子相比，现在的庄妍表情要恬静温和许多，不再表露出那股“人人都欠我钱”的苦大仇深之感了。

但她的脸也消瘦了很多，原来鼓着可爱婴儿肥的腮帮子明显地凹了下去——这几天庄妍颗米未进，全靠营养液吊着一条命。

“惨，真的惨，”伫立在病床前背着手打量了片刻，余海颇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当初若是庄妍没有摘下头盔向他发出警告，今天躺在病床上的就可能是他了，“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缪缪则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洁净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就像是在看一个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木偶人。

余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开口问。他猜测这是作战部内部的矛盾，而作为外人的他并没有资格去一探究竟。青年只是耸了耸肩：“是陶议长吩咐你这么做的吗？”

“陶议长让我给庄总指挥注射镇定剂，让她陷入长久的沉睡——直到基地城的雏形完工。”缪缪平板地回答，“我还打算在这几天里就将她唤醒，结果就把你等来了。”

“你觉得陶议长的决策如何？”余海冷不丁地问。

缪缪立刻警惕地望向了余海，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敌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些害怕。”余海抬抬下巴，指了指面前均匀地呼吸着的庄总指挥，“庄妍，军校优秀毕业生，作战部总指挥，就连S组的特勤精英也要听从她的安排与命令——结果陶议长一个指令下去、她便就此陷入了沉睡。”

——青年笑了笑，原本俏皮懒散地翘着的眉毛慢慢沉了下去，投过去的目光也掺上了几分锐利：“如果陶议长想对我们这些没有地位、没有背景的小辈下手……你觉得呢？”

缪缪猛地攥紧了拳头：“余上校，我是军人！我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如果庄总指挥失去了指挥的能力，那我自然要听从陶议长的命令！”

“如果陶议长命令你杀死庄妍呢？”这一次，余海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只冷冷地再问。

病房中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咬着嘴唇的缪缪脸部肌肉抽搐着，好几次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少女倏然站起，阴沉着脸向庄妍走去，伸手调停了输液的调节器。

余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场冲突看似能够回避，但它背后隐藏的问题要比它本身严重、也沉重得多——他不能让特勤精英成为星盟高层专做脏活的爪牙。起码在基地城中不行。

“我这就将庄妍唤醒。”他还在思考着，缪缪就又生硬地开口了，“待会儿有什么话你自己跟她说。”

伴随着缪缪脚步声的逐渐远去，病床上躺着的庄妍也微微动了动手指。余海也松着身子骨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顺势抽走床头柜上摞着的一叠纸杯，迈步朝房间角落的饮水机走去。

“我这是……在……哪里？”庄妍嘶哑的声音从青年的背后响了起来。

“基地城的医院。”余海端着水杯走了回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墩在床边的板凳上，“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基地城的医院？基地城已经造起来了？”面前的庄妍还低吟着、腾出空闲的手捂着脑袋，一脸痛苦不堪的模样；但在听见余海的话后，她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余海把水杯递了过去：“是啊。你晕了几天，睡得像个猪一样、叫都叫不醒。陶议长当机立断、就把工程队和运输队扔了下来，当当当几下把基地城的雏形给敲好了。”

庄妍吸了一口凉气，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双目紧闭之余、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还往前递着一次性纸杯的余海非常自觉地往旁边歪了歪身子。

“干什么？”接过水杯的庄妍白了余海一眼。

“你好几天都没刷牙了，我怕你口臭、熏到我。”余海坦白道，又提着板凳往后缩了两米远。

“就你事多！”庄妍回以狠狠一瞪，余海双手按在板凳上、双腿悬空地在板凳上完成了一次旋身，假装没看见对方的敌视。而此时的庄妍也没有心情和余海开玩笑了，只心事重重地抿了一口热水。

青年又撑着身子转了回来，见少女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只能出口安慰一番：“既然木已成舟了，你也别想太多了——别忘了，基地城的经营还得算上你一份，你这个状态怎么工作啊！”

“‘氤氲’呢？”一口气将热水喝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庄妍骤然抬头，眼中精光四射——得了，她又变回以前那个强硬无比的女强人总指挥了。

“‘氤氲’？你是说缪缪？”余海琢磨一番，“缪缪刚才出去了，要不要我把她叫进来？”

“不，不需要了。”庄妍摇头，“余上校，把病房的门关上——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而这些事情恰恰是别人不希望你知道的。”

余海皱了皱眉头。他慢慢地站起来，朝着病房的门的方向走去：“……其实，在这之前，我更想了解一下‘柔荑’事件——或者说，我希望庄总指挥能从‘柔荑’事件中入手，而后再展开叙述。”

庄总指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冽：“有人告诉你了？是谁告诉你的？”

“有人告诉我，说你知道我以前的一切。”余海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将门缓缓关上，咔擦一声拧上了门锁，“但我不是傻子。笼罩在我头顶上的疑云实在太过厚重了，如果我在现在这个阶段要执意探清楚过去的我的身上发生过的事……”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是蠢货，他们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的味道。以他们的实力，挖掘被埋藏的真相相当于自寻死路。

“我可以掀开片隅，露出事实的冰山一角。”庄妍冷静地点头，“因为我也仅仅知晓冰山一角的真相而已。在那之后，就只能全靠你自己了，余上校。”

余海一言不发地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华夏星盟并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而新兴的基地城中也铁定有不怀好意者放出的暗流涌动。想要谋得生存，“规划专家”的身份远远不够。

“哼。”少女冷笑一声，但笑容里显然带上了欣赏和欣慰的意思，“现在的你，才总算有了一些过去的影子啊——作战部的余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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