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解禁术

“小余，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你已经没有营养膏的概念了——我也不是在拿你寻开心，我只是想要通过营养膏来开始今天的话题而已。”

余海不情不愿地继续进食。这种口感和味道都相当糟糕的食物让他有种作呕的感觉，但看着陶议长捧着饭盒吃得津津有味，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对方的面放下勺子了。

“小余，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支持‘基地城’计划的。”在进餐完成后，议长才慢条斯理地抽起手帕，优雅地擦嘴，“但很多人不赞同，认为基地城投入大、收益小，没有任何意义……”

余海一边咀嚼着嘴中的膏状物体，一边假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现在还没轮到他说话。

“但在我眼里，基地城不仅代表我们华夏星盟、乃至整个人类文明向地球踏出了第一步，更是一种救赎——使我们脱离狂热状态的救赎。”

——在第一天灾降临之时，整个华夏就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口。毁灭天地般的伽马射线暴将整个地球表面耕了一遍，所有来不及躲进地下深层避难设施的生灵都被毫无疑问地扫死了。

——于是华夏建造出了“大禹”号。在第二天灾降临之前，整个东亚地区最优秀的工程师、技术人员、教师、专家乘上了这艘东方文明的诺亚方舟，离开了地面、进入了地球同步轨道。

而在第二天灾的侵袭下，那些勇敢地与大自然继续抗争的生灵都逐一凋零。

“后来，‘大禹’号轨道栖息卫星上进行了第一次会议。我非常荣幸地被推举为议长，并宣布了华夏星盟的成立。”托着下巴的陶乾风梦呓般地喃喃，“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余海也没胆子去唤醒沉浸在记忆中的陶议长，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他絮絮叨叨。

“那是我们最黑暗的日子。所有人都活在对未来的惶恐与不安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灭顶之灾是否会再度降临——”

余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饱嗝，陶乾风也猛地惊醒了过来。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才终于回归到了正常的对话中。

“营养膏。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营养膏是用水稻做的。这时候你可能就会问：既然这儿能够生产出水稻，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水稻煮成饭呢？”

陶乾风竖起了手指头：“第一，营养膏的量是以卡路里为单位进行计算的。如果有人肚子饿了，那他难免会贪婪地吃更多的食物——这就会导致食物浪费：他吃掉了卡路里含量远超过他所需的食物。”

“星盟的物资这么匮乏吗？”余海吓了一跳。

“是的。现阶段，整个星盟仍在工作、活动的人员只有一千多人，其余大部分地位较低、或专业能力较差的人员都进入了低温休眠仓。”

议长站起了身子，背着手站在了落地窗前，凝视着前方黑黝黝的宇宙。余海身子往后仰去一个夸张的角度，跟着投去了视线。

——视线中，星盟所处的“大禹”号轨道栖息地的两侧正伴飞着数个小卫星。由于二者的相对速度几乎为零，在余海眼里、那更像是数个静悄悄地悬浮在虚空中的球体。

“那些小卫星里面全都是低温休眠仓，”议长发出了一声感慨，“全都是人类的种子。”

他转过身去，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余海，眸子里仿佛点燃了一团火：“……而只要基地城建成，他们就会在大地上重新开花散叶。”

青年被突然变得严肃的议长吓了一跳，摇椅子也差点把自己摇到地上去。他手忙脚乱地维持住了平衡，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定幸不辱命。”

“在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星盟不得不采取同样极端的手段。例如这个例子——”男人又转过了身子，表情凝重地伸手敲了敲窗，“我们没有资源供养这么多人口，我们只能强制他们冬眠。”

“……还有，我们向负责作战的特勤精英灌输‘信任观’。我们要求他们死战不撤、永不后退，将他们塑造成英勇无畏的英雄——”

“——我们还采纳了‘集体意识最优解’的模式。个人的需求被忽略，有利于集体的行动会被无条件地设置为第一优先级，哪怕它会损害个人的利益。”

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激昂亢奋的陶议长又重新平静了下来。站在落地窗前的他正对向那片广袤无垠的星空——在数亿年前，人类的祖先与他眺望着的是同一片璀璨的海洋。

“而在基地城中，你必须纠正星盟的全部错误。”

余海啪地将饭盒的盖子合上，皱起了眉头：“但是陶议长，我只恢复了关于城市规划建设方面的记忆，如果让我插手人文历史方面的东西……”

“没有问题，行政部门的部门长官洛邱会和你一起主持这份工作。”陶议长转过头，望着余海的眼睛里也透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你失去记忆这件事是一件好事。这代表着你不会在潜意识中认为‘集体意识最优解’是正确的选项，而只会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对现存的制度进行批判反思。”

余海揉着太阳穴：“但我还不认识洛邱……”

陶乾风的椅子后面突然传出来一个幽怨的娇滴滴的声音：“笨蛋！我在这里啦！而且，早上开会的时候我不是站起来了吗？”

余海东张西望了一番，也没能够找到声音的来源；他试探着问陶议长：“议长，星盟里面的社会精英包不包括捉鬼道士？要不要让他过来看看？”

一道身影倏然从椅子后面飞窜而出，像炮弹一样直直地轰击在了青年的肚子上，将他撞得人仰马翻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哎呀”，耳朵就被揪住了。

“余上校，是不是活腻了……嗯哼？”

一个……一个小矮人坐在了他的胸膛前。扎着小马尾的女孩骄傲地看着被她一下骑倒的青年，两只小手毫不留情地抓向了对方的耳朵，像拧毛巾一样将它们扭了两圈：“知错了没，知错了没！”

在鬼哭狼嚎声中，陶议长神色不变地端起他的枸杞茶茶杯，深沉地抿上一口，又继续凝神地看他的星空去了。——眼不见为净。

“洛邱，洛长官，对不起，我错了！”就算看不见自己的变成了麻花形状的耳朵，余海也仍然凭着本能惨叫着求饶，“我真错了，大侠饶命——”

“饶命也行，有条件！”女孩猛地俯下身子，与青年的脸几近贴在了一起，“第一，基地城建好之后我要改法——十四岁及其以上未成年人可以抽烟可以喝酒可以○○！”

“闭嘴啊！你这是在搞儿○○情，会出大问题！”

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议长淡淡道：“没关系，反正基地城预定的经济体系中不包括烟酒茶，还有○○产业。”

“第二，”青年惊恐地看见，洛邱小巧玲珑的鼻子已经与他的鼻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基地城该怎么造应该由我说了算，你不准出声！”

议长头都不回地继续补充：“小余，这也是我要求你接手‘基地城’计划的重要原因之一。洛邱，不要太过分了，不然小余很难办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余海终身难忘。

这个小恶魔一样的漂亮的女孩抬头冲着陶议长邪恶地一笑，而后又将脸凑了上去，毫无前兆地噗一声将唇摁在了余海的嘴上——

然后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地灿烂一笑，而后一溜烟冲出了门；在走廊上，还回荡着小洛邱的高声娇喝：“宪兵，督察，快来！余上校猥亵我，你们赶紧把他枪毙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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