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再见了薛洋（一）

阿箐眼睛被挖去，眼里流不出眼泪，只能流出血泪。血泪染红了她原本的朴色衣服，故重上前安慰道：“阿箐，真的很谢谢你，守了道长这么多年。而我却把这一切都给忘记了，我欠你真的很多，好多……”

阿箐不断地摇头，似乎在说：“姐姐，你不要这样想，阿箐没有怪过姐姐。”

魏无羡自然是清楚了，虽然故重有所隐瞒了一些事实。但这里的炽菱花告诉他，故重所说的那位哑女就是她自己了。可他有几点却不是很明白：温炽菱跟自己掉入悬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变成了哑女呢？

故重慢慢地打开了面前的那所棺材，只见一位白衣男子静静地躺在里面。白衣男子的脖颈处还有那道历历在目的伤口，伤口很深、很深……

故重将手缓慢地抚在晓星尘脸上，虽然她没有哭，但她的语气都开始在颤抖：“……道长，阿重回来了……回来看你了……”

魏无羡看着里面的人，神情自然也是伤感的。多年不见的小师叔，如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换做是谁，心里都很难受。

蓝思追道：“莫前辈、故重姑娘……”本来是想上前安慰的，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魏无羡上前安慰着故重：“你不要伤心了，这些并不是你的错。他变成这样都是薛洋害得，你……放心。”

故重怎么会不伤心呢？现在的她心里其实真的很痛了，现在的痛比之前失去温澈时的心痛更是只多不少。

魏无羡安慰完故重后转身对身后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说：“你们现在和故重留在这里，城里的傀儡是不会到这间义庄来的，我去去就回。”

还未等魏无羡离开几步，蓝景仪道：“莫前辈，你这是去哪？”

魏无羡道：“好说，薛洋必须死！”

故重听到魏无羡的这句话身形更是一顿，心想：“是啊，洋洋他做了那么多错事，真的可以一次次的饶过他吗？但是洋洋从小被自己带回岐山温氏，从小她亲自教导他练剑、习武，如今更是把他当做家人一般，可是现在呢？他，不得不除……”

漫天迷眼的妖雾里，蓝忘机和薛洋已经战到了外面，避尘和降灾的剑光正在厮杀到要紧处。避尘冷静从容，稳占上风，降灾却狂如疯狗，倒也勉强能扛住。再加上白雾骇人，蓝忘机视物不清，薛洋却在这座义城生活了许多年，也和阿箐一样，闭着眼也对道路了如指掌，因此僵持不下。不时有琴声怒鸣响彻云霄，斥退欲包围上来的走尸群。

一道黑色身影无声无息潜到了魏无羡身后咫尺之处。他回头看了一眼，温宁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拖着宋岚。

魏无美转身道:“温宁，按住了。”

温宁双手将宋岚提起，让他勉强站立。魏无羡伸手在他头发里细细摸索，摸到了那两枚刺颅钉的尾巴，捏住尖端，缓缓往外拔。

这两枚钉子比钉进温宁脑袋里的要细许多，宋岚的恢复时间也应该比温宁快。

这时，从场中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剑削断的声音。

薛洋狂怒地喝道:“还给我!”

薛洋被蓝忘机一剑划过，非但在胸口划出了一道伤口，那只他藏在怀里的锁灵囊，也被避尘的剑尖挑了过去。

魏无羡道：“薛洋！你让他还给你什么？是晓星尘的霜华吗？霜华又不是你的剑凭什么说还给你？还是说装着阿菱灵识的这个锁灵囊吗？”

蓝忘机听到后面的那句话看向魏无羡，道：“怎么回事？故重不就是阿菱吗？”

魏无羡道：“这个，我一会再跟你解释，如今还是先解决最棘手的事吧。”

薛洋哈哈大笑起来。魏无羡道:“笑，你笑吧。笑死你阿菱也不会回来了，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非要拉他回来一起玩游戏。还有阿箐一个小姑娘你也不放过。”

薛洋忽而大笑，忽而又骂道:“谁要跟她一起玩游戏?!”我只不过，只不过想让她永远陪着我罢了。

魏无羡又道:“那你让我修复阿菱的灵识，是想干什么?”

薛洋这么聪明的人，该知道魏无羡是在故意扰乱他让他分神，让他出声，使蓝忘机可以判定他的位置从而攻击，但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又一句。他恶声恶气地道:“哼!干什么?你会不知道?我要让她看着我用阴铁把他们全部都做出傀儡，让她看我杀戮!她不是最看不惯这些的吗吗?我偏要让她看到，让她永远都活在痛苦里!”

魏无羡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常萍呢？而且还是用霜华剑和炽菱花。”

薛洋嗤笑道:“我为什么杀常萍?这还用问!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说要灭常家的门，就一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薛洋虽然这么说，但他杀常萍对半也是为了晓星尘和温炽菱。之前温炽菱突然变成了哑女就是因为常萍，而晓星尘生前帮助过常萍，常萍非但不感谢他，反而还求晓星尘，让他不要管自己。这也是为什么薛洋会用霜华剑和炽菱花来杀害常萍的缘故了。只是，世人皆知晓星尘和常萍的事情，并不知温炽菱也被常萍害过。

他一说话，就等于是在报出自己的方位，剑刃穿体的声音不断响起。可薛洋忍伤忍痛的能力异于常人，魏无羡知道薛洋的忍受力，哪怕他被一剑穿腹，也能谈笑风生。

魏无羨道:“那你为什么推迟了好几年才去杀常萍?你到底是为什么去杀常萍，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洋嘿然道:“那像倒是说说，我心里清楚什么?我清楚什么?!”

后一句他吼了起来。魏无羨道:“你的确是在复仇，那为什么偏偏要用代表‘惩罚'的凌迟之刑?为什么偏偏要用霜华剑而不用你的降灾?为什么你要用阿菱生前最喜爱的‘炽菱花’而不是你的尸毒粉？为什么偏偏你要挖掉常萍的眼晴?”

薛洋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废话，通通都是废话!复仇我难道还要让他死得舒舒服服?!"

魏无羨道:“你的确是在复仇。可你究竟是在为谁复仇?可笑!如果你真的想要复仇，最应该千刀万剐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嗖嗖两声，尖锐的破空声袭面而来。魏无羨纹丝不动，温宁闪身挡在他面前截下两枚内着阴毒黑光的刺颅钉。

薛洋发出一阵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即戛然而止，沉寂了下去，不再理他，继续与蓝忘机在迷雾中缠斗。魏无美心道:“这小流氓生命力太顽强了，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哪里受伤都没事一样。只要他再说两句，蓝湛多刺他几剑，我就不信砍了他的手脚他还能活蹦乱跳。”

正在这时，迷雾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竹竿喀喀之声。

魏无羡心念电转，道:“蓝湛，刺竹竿响的地方!

蓝忘机立刻出剑。薛洋闷哼一声。片刻之后，竹竿又在隔了数丈之外的另一个地方倏然响起!

蓝忘机继续朝声音来源之处刺去。薛洋森然道:“臭丫头，断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这些年你躲躲藏藏，现在敢出来了，不怕我捏碎你吗！？”

自从被薛洋抛去双眼，断掉舌头，阿箐始终东躲西藏，不让他找到自己。不知为什么，薛洋也没怎么管她。而这时，阿箐却在迷雾之中，如影随形地跟在薛洋的身后，敲打竹竿，暴露他的位置，给蓝忘机指引攻击的方向!

薛洋身法极快，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然而，阿箐之前也跑起来也不慢，现在的她为了给晓星尘和故重报仇，更是寸步不离、如诅咒一般紧紧贴在他背后，手中竹竿敲地不停。那喀喀哒哒的声响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摆不脱、甩不掉。而只要它一响起，避尘的锋芒也随之而至!

原先薛洋在迷雾之中如鱼得水，可藏匿还可偷袭，现下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对付阿箐。他猛地向后甩手掷降灾，就是这一分神，伴随着阿箐古怪的尖叫声，避尘刺穿了他的胸腔!

这一剑，命中要害。虽然阿箐的阴魂已被薛洋用降灾击溃，再无竹竿敲地声暴露他的踪迹，但，薛洋的步伐已开始沉重，不能如原先那般神出鬼没、难以捕捉!

魏无羡跑到阿箐身边，扶起了她，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阿箐被薛洋一剑刺入了心脏。

薛洋走了几步，忽然伸手朝前扑去，咆哮道:“你去死！”

蓝忘机一语不发，避尘蓝光劈下，斩断了他一条手臂。

尽管仍是没有发出呼痛声，但有重重的膝盖落地声传来。薛洋似乎失血过多，终于走不动，跪倒在地了。

正在此时鬼面人突然出现，拿走了薛洋身上的阴虎符，白雾中却突然冒起冲天的蓝色焰火!传送符的火光!

魏无羡目光一凝，心知大事不好，顾不得雾中凶险，抛出一张符纸，正击中鬼面人的手腕，鬼面人这才没有将薛洋带走。

魏无羡放下阿箐，跑到蓝忘机身旁，道：“蓝湛，鬼面人，他们做的阴虎符还是被拿走了。”

蓝忘机道：“我刚才刺中他三剑，可还是叫他在大雾中遁走。”

魏无羡道：“至少，我们知道薛洋和鬼面人是同一批人，只怕他们有同一个主子。”魏无羡看着蓝忘机若有所思的样子，问：“蓝湛，你在想什么？”

蓝忘机道：“鬼面人剑法奇特，脱胎于姑苏蓝氏，却藏有兰陵金氏的绝招。”

魏无羡不可置信：“啊？”

故重因为不放心阿箐和薛洋两个人，擅自从义庄里跑了出来，而她的嘴里还在不断呼唤着两个名字：“阿箐、洋洋……”

魏无羡和蓝忘机寻声望去，原来是故重。而薛洋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和声音，愣在原地。

故重看到阿箐的尸体大概也猜到了什么，但是她看到失去半条手臂的薛洋更是心痛不已，四步化为一步的跑到薛洋面前，俯下身。

此时的薛洋不敢直视故重，他害怕，害怕这是梦。每天夜里都会做到的梦，每当醒来时，就会烟消云散的一场梦。

故重轻轻抚上薛洋的脸颊，虽然眼里流出一滴泪水，但她却微笑的看着薛洋。

“洋洋，你为什么跑的那么快啊？阿菱姐还没有，没有好好再看看你……”

魏无羡看到故重和薛洋现在的样子仿佛回想起十六年前，江厌离为了再见魏无羡一面，不惜冒着危险来到不夜天的场景，被一具傀儡伤到江厌离的画面。

薛洋道：“阿……阿菱姐，真的是你吗？”

故重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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