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魏无羡愕然道:“什么请罪?负荆请罪?投案自首?”
温情神色看似平静地道:“嗯,差不多。你躺着的这几天,兰陵金氏派人来乱葬岗下喊话了。”
魏无羡道:“喊什么话?一次说个清楚!”
温情道:要你给个交代。这个交代,就是交出温氏余孽的两名为首者。尤其是鬼将军。但是阿菱她,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的了,而且阿澈也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看着阿菱也不在了”
魏无羡道:“赶紧把这根针拔下来。”
温情继续自顾自道:“听他们的意思,只要你交我们出去,这件事就当暂且过了。麻烦你躺几天好了。这根针扎在你身上,三天效用就会消退。我叮嘱过四叔他们了,会好好照顾你和阿菱。”
魏无羡怒喝道:“你他妈给我闭嘴!现在已经够乱了!你们两个还想干什么?请个狗屁的罪,我让你们这么做了吗?拔下来!”
温情和温宁垂手站着,他们的沉默如出一辙。
魏无羡的身体无力,奋力挣扎无果,又没人听他的话,一颗心也忽然无力了。
他吼也吼不动,哑着嗓子,道:“你们去金麟台干什么?那个恶诅根本不是我和阿菱下的”。
温情道:“那个恶咒是谁下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奇道那一百多个人还有金子轩,确实是阿宁杀的。”
魏无羡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自己都想不出“可是”什么。想不出要用什么理由来推辞,要用什么借口来开脱。
他道:....可是要去也是该我去。纵尸杀人的是我,温宁只是我的一把刀。拿着刀的人是我。”
温情淡声道:“魏婴,咱们都清楚,我们去了,这事儿就完了。他们最想要的,是姓温的凶手。”
魏无羡怔怔的看着她,忽然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怒吼。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澄总是对他做的一些事情流露出极度愤怒的情绪,为什么总是骂他有英雄病,为什么总恨不得暴揍一顿打醒他。因为这种看着旁人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非要自己去承担糟糕的后果、劝都劝不住的感觉,实在是可恨至极,可恶至极!
魏无羡道:“你们究竟懂不懂?去金麟台请罪,你们两个,尤其是温宁,会是什么下场?你不是最心疼温宁的吗?’
温情道:“什么下场,都是我们应得。算起来我们早就该死了,这些日子都是我们赚的。”
温宁点了点头。他总是这样,旁人说什么都点头,表示附和,绝不反对。魏无羡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他这个动作和这份温顺,温情在榻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的脸,忽然伸手,在魏无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一下弹得十分用力,痛得魏无羡眉头一皱。见状,温情似乎心情好了很多,道:“话说完了,交代清楚了,也道过别了。那,就再见了。这话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不过,说再多次也是不够的。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阿菱,就交给你了……”
两天后温炽菱才慢慢转醒,醒来后温炽菱发觉到魏无羡的不对劲。无意之中温炽菱摸到魏无羡身后的银针,温炽菱拔出银针后魏无羡才醒来。
温炽菱道:“魏无羡,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乱葬岗内没有一人?阿情和阿宁呢?”温炽菱本就因为温澈离开自己一事痛心不已,现在看到荒芜一人的乱葬岗,心中更是沉闷、压抑。
魏无羡道:“快去金陵台!”
温炽菱满脸震撼:“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他们去了金陵台!!”
魏无羡不语,温炽菱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怔住了身体。记得当初温宁在恢复神智的时候曾经允诺过自己:阿菱,明年的今天我们还要一起种花……
温炽菱脸上划过一滴泪珠,呢喃着:“嗯,但是,你食言了……”
魏无羡趁着温炽菱失神时独自一人前往了金陵台,等温炽菱回过神时,魏无羡已经不见了身影,温炽菱下山追去……
温炽菱下山不久后遇到了蓝忘机。
蓝忘机道:“魏婴呢?”
温炽菱皱眉:“他,去了金陵台……”
蓝忘机闻言拉住温炽菱的手前往了金陵台。
魏无羡失去了方向,开始稀里糊地乱走,神志不清,一刻不停,不知走过了几座城,忽然看到一堆人聚在一堵城墙前,议论纷纷,气氛热烈,群情激奋。
魏无羡原本是无视了这些人的,可走过去时,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低低的“鬼将军”三个字。他顿时驻足,凝神细听。
“鬼将军也真是凶残....说是来请罪,又忽然发狂,在金麟台当场杀了三十多个人!”
“幸好当天我没去!”
“不愧魏无羡教出来的狗,见人就咬”
“这魏婴也真是。控制不住就不要瞎炼,炼出来条疯狗也不拿链子拴好,迟早有一天遭反噬。照这个趋势我看那一天不远了。”
魏无羡静静听着,指节微微抽搐。
“兰陵金氏好倒霉啊。”
“姑苏蓝氏才倒霉呢!杀的那三十几个人里大半都是他们家的,明明他们只是来助阵平息事端的。”
“好在终于把鬼将军焚毁了,不然一想到有这么个东西成天在外边晃,还时不时发一发疯,真是睡觉都不安稳。”
有人啐道:“温狗就是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鬼将军已经被烧成渣了,这下魏无羡总该知道厉害了吧?我听好些准备去参加这次誓师大会的家主都放话了。痛快!”
“痛什么快?你们没听说吗?这次前往金陵台的只有温情、温宁姐弟二人,温炽菱那魔头根本没去。”
“照你这么说,那温炽菱是不是因为温宁杀了她身边多年服侍她的那小丫鬟轻生了?”
“如果轻生那就好了,恐怕是疯了吧!”
魏无羡越听,面上神情越是淡漠。
他早该明白如此的。无论他做什么,这群人的嘴里,永远不会有半句好话。他得意,旁人畏惧;他失意,旁人快意。横竖都是邪魔歪道,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究竞算什么?!只是,他眼神中的寒意越是彻骨,心头那一把狂怒的业火,就烧得越旺。
一人得意洋洋,仿佛他在这中有着莫大的功绩,道:“疯了不是更好吗?!这样就只剩下那夷陵老祖魏无羡了,他今后若是老老实实缩在那破山岗上夹着尾巴做人倒也罢了,要是还敢出来抛头露面?嘿,只要他一出来,就.....”
“就怎么样?”
正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闻声一怔,齐齐回头。
眼尖的人看到了这人腰间那管束着鲜红穗子的笛子,登时大惊大恐,脱口而出:“陈情。是陈情!
夷陵老祖魏无羡,竟然真的出来了!
刹那间,人群以魏无羡为圆心,空出了一大片地,朝四下逃窜开来。魏无羡吹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口哨,这些人忽觉身体一-沉,尽数趴到了地上。战战兢兢回头一看,发现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背后,都沉沉压上了数只形态不一、口垂鲜血的阴灵!
在一地东倒西歪、动弹不得的人群中,魏无美不疾不徐地穿行着,边走边道:“咦,你们怎么啦?方才在背后谈论我,不是很嚣张的吗?怎么到了我面前,又是五体投地的另外一幅嘴脸了?”
他走到刚才言语最刻毒的那人身旁,猛地一脚踩上他的脸,哈哈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啊?!”
那人被他踢得鼻骨断裂,鼻血狂飙,惨叫不止。数名修士在城墙上方观望,想帮忙又不敢上前,远远地隔空喊话道:“魏...魏婴!你若是真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誓师大会的那些大家族大家主们?跑来欺负我们这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低阶修士,算什么本事?”
魏无羡又是一声短哨吹出,那名喊话的修士忽觉有一只手猛地拽了他一把,从城墙上方跌落下来,摔断了双腿,长声惨嚎起来。
哀嚎声声中,魏无羡面不改色地道:“低阶修士?因为是低阶修士,我就必须要容忍你们吗?既然敢说,就要敢承担后果。既然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贱如蝼蚁的杂碎,怎么不懂管好自己的嘴!”
血溅满地,无人不战栗色变,那人早已痛得晕了过去。魏无羡低头将靴子底的血迹在地上碾了碾,碾出几个血淋淋的足印,端详一阵,淡淡地道:“不过,你们这些杂碎倒是说对了一-件事。跟你们这种人浪费时间。”
魏无羡走进不夜天,而墙上的告示转瞬化为了灰烬。
满地呼痛的继续哀哀呼痛,哼唧的继续蠕动哼唧,全都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蓝色剑光掠过,众人顿感背上一轻。有人惊呼道:能动了!几人率先勉强爬起身,只见那道蓝色剑光飞回,收入一人鞘中。
那人是个极为年轻的俊雅男子,白衣抹额,面容冷肃,眉目间似乎带着一-缕压抑的忧色,行来极快,却分毫不显急态,连衣袂也未曾翻飞。
那名摔断了双腿的修士忍痛道:“......含光君!”
蓝忘机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按了按他的腿,探明了伤势,并不十分严重,起身还未说话,那名修士又道:“含光君,您来得迟了,魏无羡刚走!”
身后的温炽菱将目光瞥向地上,发现地上零碎的告示,道:“蓝湛,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了。阿澈在死前告诉过我一句话:笛声不对,而且上次阿宁失控的时候,阿澈也曾听到过一阵笛声。可当时我还魏无羡并不在乱葬岗内,何来的笛声呢?”
蓝忘机听到温炽菱的话,心中生出不好的念头,再次询问那些低阶修士:“他去哪了?”
“他进了不夜天,应该是去了誓师大会了。”
闻言,而面露难色,看了看对方相续进去了。
岐山温氏覆灭之后,不夜天城的主殿群便沦为了一座华丽而空洞的废墟。
坐落于整座不夜天城最高处的炎阳烈焰殿前,有一个宽阔无比的广场。从前有三支冲天而起的旗杆立于广场最前端,如今,其中两支都已经折断了,剩下的一支,挂的是一面被撕得破破烂烂,还涂满了鲜血的温氏家纹旗。
此夜,广场上密密麻麻列满了大大小小各家族的方阵,每个家族的家纹锦旗都在夜风中猎猎飘动。断旗杆前是一座临时设立的祭台,各个家族的家主站在自家方阵之前,由金光瑶为他们每人依次送上一杯酒。尽数接过酒盏后,众位家主将之高高举起,再酹于地面。
酒洒入土,金光善肃然道:“不问何族,不分何姓。这杯酒,祭死去的世家烈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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