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伊人归（一）

人间的三月，落花纷飞的季节，注定充满了悲伤和离别。

润玉和锦觅天界大婚之日，锦觅亲手将藏在袖中的利刃刺入旭凤的身体，锦觅看着旭凤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紧握着手中滴血的匕首强装漠视，旭凤泪湿了一双眼却不怨，临死之前只问了一句：

旭凤：锦觅，你可曾爱过我?

锦觅想到爹爹和临秀姨的死，心中满是怨恨，目光坚决：

锦觅：从未。

旭凤死后，锦觅总会在噩梦中惊醒，梦中不断重复着她杀掉旭凤的一幕，锦觅抱住不住颤抖的自己，胡乱自语：

锦觅：我没有错，他杀了我的爹爹和临秀姨，我只是在报仇，不是我的错，不是……

润玉适时出现，将锦觅拥进怀里，语气温柔：

润玉：不是你的错，觅儿，你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别怕。

锦觅偎在润玉怀里静静哭泣，揪紧了润玉的衣袖，满是依赖。

后来，锦觅得知自己错杀了旭凤，杀父之仇另有其人，锦觅震惊自责之下开始想尽办法救旭凤，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月，锦觅为换取廉晁的玄穹之光失了辨色之力，还伤了根基性命不保，润玉为了救锦觅动用了禁术，失了半条命，锦觅醒后得知真相心怀愧疚，不敢面对润玉。

旭凤因九转金丹在魔界涅槃重生，凤鸣响彻云霄。

锦觅忍不住对旭凤的思念偷跑去魔界愚疆宫见旭凤，锦觅隐身看着美女环绕的旭凤，心怀伤感，恰好侍女将一盘葡萄摆在桌上，旭凤大发雷霆掀了桌子，宴会上的众人战战兢兢地跪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四处滚落，旭凤毫不在意：

旭凤：本尊此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葡萄。

原来，你竟是如此怨恨我……

锦觅伤心落泪离去，回到天界的栖梧宫，她望着一树看不出颜色的叶子倾吐：

锦觅：他醒了……可是他再也不是原来的凤凰，我是不是……不应该再去找他了?

锦觅想起以前的种种，无法相信旭凤这么决然，锦觅暗自呢喃：

锦觅：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你开花，我就再去找他，如果你不开花，那我此生……

锦觅顿了一下，心中蔓延着细细密密的疼痛：

锦觅：便永不再见他。

锦觅凝结灵力，不断变化着手法，挥袖划过，一道蕴着凤凰花香的灵气飞向枝头，锦觅静默了半晌，毫无动静。

锦觅自嘲地笑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栖梧宫。

锦觅又一次来到了忘川，渡口的老翁慈祥道：

锦觅：姑娘，可是要渡船?

锦觅摇头，目光望着尽头魔界的方向，难掩悲伤，老翁叹气：

老翁：姑娘既不渡河却又为何来此地?忘川无垠，多少爱恨愁怨投诸其间，随这河水流逝而去。姑娘，既是命，挣不过，便放下罢，不要再往前走了，前方已是悬崖，踏一步粉身碎骨，何不回头?

锦觅早已泪流满面，笑得凄然：

锦觅：哪曾想过，我与我娘亲的命运何其相似，爱了，伤了，痛了，便只能选择忘记，我们都太执着，就像飞蛾，明知靠近即死亡，也甘之如饴。

锦觅收回遥望的目光，诚恳道：

锦觅：可是我想活着，所以，您能赐我一滴忘川水吗？

老翁摇头叹息："

老翁：即使是神，也难逃爱之一字，求不得亦是渡劫，悟透了便离飞升上清天更近一步，选择用遗忘抹去存在过的记忆会停滞不前，你还要吗？

锦觅：要！

锦觅回答地毫不犹豫：

锦觅：只有这样我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见他，不去想他，我亦不会像这般痛苦。

锦觅的脑中浮现出润玉的浅笑，锦觅顿觉安心：

锦觅：这样的话，他也不会痛了罢，我不想再觉得亏欠，而为了忘川彼端的那个人我已失去了太多，够了，我选择各自安好，选择放弃。

哎……造化弄人，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人偏偏有了交缠，希望一切未晚。

老翁没有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净瓶递给锦觅，而后撑船而去，忽起歌声：

老翁：滔滔江水~爱恨休~

几度梦回~魂牵萦~

此间离别后~陌路不见~

……

歌声渐远，锦觅握紧手中的净瓶，心中一片宁静。

彼时的天界，邝露看着批阅奏折的润玉欲言又止，润玉头也未抬：

润玉：何事?

邝露绞着手指，神情凝重：

邝露：陛下，水神仙上……又去了魔界。

润玉手中的笔一停，紧了紧，又恢复了批阅，可润玉的脸色很不好：

润玉：无妨，她会回来的。

邝露有些急了，为润玉打抱不平：

邝露：邝露觉得水神仙上太过分，陛下对她如此深情，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日日往魔界跑，她早晚会毁了陛下，她……

润玉喝止：

润玉：邝露！

润玉表情严厉，对锦觅维护至极：

润玉：她是我的妻子，这一生都是！她不管做错了什么事自有我担着，天界不准再出现这种非议，否则……我的手段可不会留情。

邝露咬着下唇，眼眶中蓄了泪水，微微屈膝：

邝露：对不起……

邝露转身跑出七政殿。

润玉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笔放下，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影凝成白雾，消失在原地。

锦觅不想回天界，亦不愿回花界，除了这两处，锦觅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没有一处地方能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锦觅突然想到了人间，想到了‘流光苑’，当初她为了躲长芳主央求润玉把她藏起来，润玉带她去了人间，送了她一座宅子，便是这座流光苑。

锦觅进入宅子，坐在园中的凉亭里发呆，有一老儿拄着拐旋转而出，拱手道：

地仙：这位仙上，此处宅子已有主，仙上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锦觅转头看着这位熟悉的土地公：

锦觅：我知道啊。

土地顿时噎住：

地仙：那……那您……

锦觅：反正又没有人，我住一住就走。

土地有些焦急：

地仙：不行啊，这是……这是……

锦觅接了土地未说完的话：

锦觅：这不就是天界的那位送给陵光公子的宅子么，我是他朋友。

地仙：哦……哦……

土地松了一口气，认识就行，不然他也不好交代，要是这宅子让他看丢了，怕是这地仙也要做到头了。

#锦觅。给我拿几坛酒来。

土地连连弯腰讨好：

地仙：唉唉，这就去，头几年陛下在这园子里埋了几坛子桂花酿，小老儿这就挖出来。

锦觅震住了：

锦觅：桂花酿?这里怎么会有桂花酿?

地仙：哦……这是陛下还未继任天帝时拿过来的，亲手埋在了园子里，说是等故人归，一起赏月痛饮。

土地叹气：

地仙：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陛下等的故人一直未回来，前几日，陛下一个人就坐在姑娘您坐的位置上发了好久的呆，临走时，陛下说这酒都赏了小老儿，小老儿看得出陛下的深情，于心不忍，便一直留着。

土地抹了把眼泪：

地仙：姑娘，您既然是陵光公子的朋友，小老儿便求您告诉陵光公子一声，陛下一直在等他。

锦觅早已湿了眼眶，点头：

锦觅：好。

土地欣慰地转身去刨桂花酒去了，锦觅的思绪穿回了以前，她看到润玉就坐在她的对面，浅笑盈盈：

润玉：觅儿……

锦觅笑着伸手，刚抚上脸颊，润玉化为虚影消失，锦觅收回了手。

桂花酒不多，只有两坛，很小。

锦觅心绪一动，命土地去花界讨了一篮子桂花，在园子里酿桂花酒，土地在一旁打下手，二人忙活了好久，终于酿成了六大坛子桂花酒，锦觅和土地在园子里的桃树下埋下了五坛子，将最后一坛桂花酒送给了土地当谢礼，土地连连道谢，抱着桂花酒旋回了土地里。

锦觅坐回了凉亭，慢慢品着桂花酒。

最后一杯，锦觅从袖口掏出净瓶，拔出塞子将液体倒入酒杯，锦觅捏着盛了忘川水的酒杯，看杯中的液体晃动。

锦觅：天意如此，凤凰，我们既然走到了尽头，再无可能，我便忘了你，此后陌路，不复相见。

泪水滴落在酒杯中，锦觅仰头饮尽，闭了眼睛，感受着记忆一点点抽离，痛遍四肢百骸，锦觅身子一软，醉倒在石桌上。

润玉在魔界寻不到锦觅，便循着身体的本能，找到了在流光苑的锦觅，他的一半命给了锦觅，能找到锦觅自然不是难事。

润玉看着醉了的锦觅，心如刀绞，润玉伸手抹掉锦觅脸上的泪水：

润玉：觅儿，你就如此爱他?回头看我一眼不好吗？

土地感应到应龙的气息，出现在园子里：

地仙：陛下，小老儿有失远迎。

润玉摆了摆手，弯腰将锦觅抱起，消失在原地，土地挠了挠头，收拾着残局。

锦觅的鼻端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自然地伸手环住了润玉的脖颈，额头贴近脸颊，小声呢喃：

锦觅：小鱼仙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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