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地下铁（二）

由于秋山恪与佐藤美和子的前期侦察，圣路加国际病院的医生们才能在前往筑地站前携带足够多的阿托品和2-吡啶乙肪醛甲碘化物，也就是俗称的“解磷定”。在经过姗姗来迟的化学防护部队的洗消后，以身犯险的两人终于被允许离开地铁站回到地面。

“呼，这防化服闷得人难受。”秋山恪脱下防化服，交给了跟随的防化队员。虽然三月底的气温只有十多摄氏度，但刚离开污染区的秋山恪却是汗流浃背。他喘了口气，偏过头去看佐藤美和子，只见她也是满头大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有几缕头发被汗水沾湿，贴在绯红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番凌乱却迷人的风情。

“秋山君？我脸上有什么吗？”佐藤美和子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没，没什么。”看得出神的秋山恪猛然惊醒。他迅速转移视线，急忙掩饰。

“警部，”休息了一会儿，秋山恪拨通了目暮十三的手机：“我刚才穿着防化服进入那一列电车调查过了，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以神经性毒气为武器的恐怖袭击。在第四节车厢的座位下，有三个湿润的纸团，上面被人用针状物戳了几个洞，我怀疑这就是储存毒气的容器。”

“是吗？太好了！本厅也认为这是一起人为袭击，但尚未找到直接证据。”目暮明显兴奋起来：“我会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专案组，请他们重点调查车厢内部座位下有没有类似的纸团。”

“拜托您了。”

“不，应该是多亏了你们。”目暮由衷地说道：“你知道吗，秋山。因为你们最早通报了这批毒气的种类，我们才能提前做好准备，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感谢你们的付出。”

“这是我应该做的。”

“警官先生，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一名戴着眼镜的医生走过来问道。

“我感觉很好，谢谢您。”秋山恪笑着回答。

“警部，现在对于有犯罪嫌疑的个人或组织，本厅有什么猜想吗？”秋山恪顿了顿，接着问道。

“现在公认的意见是奥姆真理教策划了这起袭击。”目暮说道：“警察厅原计划在两天后联合东京都、神奈川、山梨、静冈等地的警察一起对奥姆真理教的130处据点发动突袭。也许是他们得到消息后抢先下了手。”

“为什么将他们列为嫌疑对象？”

“因为据目前的情报来看，受到袭击的一共有日比谷、丸之内和千代田三条线，它们都要经过国会议事堂或霞关。这么看来动机应该是对霓虹政府的示威甚至是宣战。能够获得如此大规模的化学武器，再加上实施袭击的动机，本厅认为就目前而言，除了奥姆真理教之外，国内没有别的组织有这样的动机与能力了。”

“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会议室了。”

“没有了。”

目暮挂掉了电话。

“秋山君，”这边刚结束和目暮警部的对话，那边佐藤美和子又带了一名机动队员过来：“这是化学防护部队的岸根警部补。”她介绍。

“我是岸根三郎，请多指教。”这名机动队员走过来敬了个礼。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防化服，但没有带头套。

“我是搜查一课的秋山恪，请多指教。”秋山恪回礼。

介绍完毕，岸根警部补很快进入正题：“根据本厅的指示，我们三个会组成筑地站的临时指挥组，负责筑地站的救难工作。”

“我们三个？”秋山恪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筑地警署的内藤警部呢？”

“内藤警部回筑地警署去了，负责外围工作的是大江巡查部长，里面这一圈目前是我在代管。”岸根警部补解释。

“我明白了。”秋山恪点点头。

“这样的话工作范围就很好划分了。”佐藤美和子突然说道。

“划分范围？”岸根警部补似乎没有在现场指挥的经验。

“对，”与佐藤美和子搭过班子的秋山恪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岸根警部补，您是化学防护方面的专家，所以在地铁站内进行救援和洗消工作的机动队员与医疗人员由您统一指挥。至于我和佐藤警部补，分别负责指挥在外围控制现场的警察和与本厅保持联系。”

“好。”岸根警部补很快就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三人很快就依据各自的分工忙碌了起来。

虽然说是忙碌，但由于分工不同，每个人的工作强度也不一样。三人中负责指挥急救和洗消的岸根警部补无疑是最忙碌的一个。他不停地在现场打转，时不时对机动队员和医生护士们下着各种命令。虽然在他的指挥下，这两个方面的工作都干得有条不紊，可他自己却被弄得焦头烂额。

其次就是佐藤美和子。她待在距离进出站口不远的地方，频繁地接打电话，将筑地站的实时情况传递给警视厅，工作量也不小。

倒是负责外围警戒的秋山恪，现在成了最清闲的一个。警戒线已经拉好，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家伙会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所以他倚靠在行道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筑地警署的巡查们侃着大山。他甚至还有空给已经乘坐自家轿车返回家中的加奈打电话报了平安。

时间逐渐走到了正午，地铁站内的救助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据救助人员的初步估计，倒在筑地站内的伤员超过了一千五百名。在警察厅的命令下，营团地下铁和都营地铁紧急关停了遭到袭击的三条线路和与之相关的26个地铁站。东京都的公共交通陷入了短时间的混乱。

但这和秋山恪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慢点儿吃，别像饿了几天几夜一样。”警戒线外，一群警察正蹲在街边大口大口地嚼着秋山财团遣专人送来的便当，其中也包括秋山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便当不是财团总部食堂里折腾出来的大锅菜（关于开办集体食堂供应大锅菜还是他专门从天朝吸取来的优秀经验，毕竟便宜方便。因为是以天朝料理为主，所以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挺受基层小业务员们的欢迎），而是他身边站着的一位美丽女性亲手制作的。此时，这位女性正带着忍俊不禁的微笑看着他。

“知里姐，你不是刚应聘上小学老师吗？怎么会有时间送便当过来？”秋山恪一边吃着便当，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孩子们都放假了呀。”女人笑着回答：“我刚好和朋友在银座逛街，看到伯父（按天朝的叫法应该是姑父）这里需要帮忙，就一起过来了。”

“你那位朋友没意见吗？”

“她不仅没有意见，还很乐意陪同我一起过来呢。”她指向不远处正在和佐藤美和子交谈的另一名女性。

“……”秋山恪看着那边，不由自主停下了筷子。他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名极其漂亮的女性，丝毫不亚于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明星偶像。啊，虽然还是比不上他最喜欢的蒲池幸子。毕竟姐姐赛高！

“喂喂，阿恪，眼睛都直了哦。”

“咳咳，”秋山恪猛然清醒：“我刚才在想事情。”他辩解道。

“我懂，我懂，想怎样把她泡到手，对吗？”身边的女性促狭地眨眨眼。

“无路赛。”秋山恪换了一个方向。

“知里，你弟弟是哪一位？”刚背过身没多久的秋山恪突然听到了一个越来越近的声音。

“就是这个正在闹别扭的小伙子啊。”秋山恪能听到他这位表姐话语中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不得不重新转过身，站了起来。

“闹别扭？”眼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穿着便服的男子，说话的对象却是另一个人：“你不是把原本给自己带的便当都让给他了吗？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姐姐给您添麻烦了，”秋山恪微微鞠躬：“闹别扭不过是姐姐的玩笑。”

女子看了看旁边偷笑的另一个女子，耸了耸肩，采信了秋山恪的说法。

“怜子，我来介绍一下。”秋山恪的表姐说道：“这位就是我可爱的表弟，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秋山恪。”

“这一位呢，” 她又向秋山恪介绍：“是我的同学和挚友，和我一起毕业于堂本音乐学院的女歌唱家秋庭怜子。”

“秋庭怜子？居然提前这么久就出场了吗？”秋山恪一愣，暗暗地说。虽然记忆正在远去，可他还是能记起几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名字。其中就包括这位秋庭怜子。

双方互相礼节性地问候之后，秋庭怜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秋山恪：“我有点不理解，为什么秋山警官作为那个秋山家的孩子，会选择这样一份薪水不高而且比较危险的工作呢？”

“阿恪从来就是这样，脑回路和我们一般人都不太一样。”表姐笑着解释：“你知道他在米国读完硕士之后去干什么吗？”

“？”秋庭怜子表示很有兴趣。

“他居然放着万贯家财不继承，非要跑去当什么兵。”说到这里，连表姐都有些小郁闷：“要不是两年前执行任务伤到了眼睛，他现在还是个大头兵呢。”

“是军曹，不是大头兵。”秋山恪不爽地纠正。

“军曹和大头兵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军曹是……”

“秋山君，目暮警部让我们在医疗结束后就返回本厅，洗消工作全权移交给化学防护部队。”

秋山恪正准备给他的表姐详细地解释一下军曹和兵到底有哪些区别，突然被快步走过来的佐藤美和子打断了。

“好，我知道了。”秋山恪点点头。

“啊啦，这位是？”佐藤美和子捅了捅秋山恪的胳膊，悄悄问道。

“是戴眼镜的这个吗？”

“对啊，另一位秋庭小姐我刚刚见过了。”

“哦，她叫宫川知里，是我的表姐。”

“阿恪，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宫川知里看着突然走过来的短发丽人，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是阿恪的相好吗？”

“不是，只是同事而已。”秋山恪否认得非常干脆：“还有啊，什么叫‘相好’？这都平成七年了，能换个时髦点儿的词不？”

“您好，我叫佐藤美和子。”

“啊，您好您好，我是阿恪的表姐宫川知里，请多关照。”

“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去看一下前面的情况怎么样。失陪了。”三个女人，还都属于那种在各自的领域里非常出色的巾帼豪杰，她们碰到一起可能会产生的化学反应让秋山恪不得不找了个借口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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