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深渊之地

那女孩的身体还在不断崩塌，她嘶吼着不停召唤出更多的恶魔。

可并非72魔神之列的恶魔，根本无法对立花爱造成任何威胁，面对杨雨人和陆烨尚能造成压制，可遇上拥有强悍破坏力和大范围攻击的立花爱时，根本连近身都做不到。

就像行走于人世的审判天使，所过之处均是死亡，无形的真空刃肆无忌惮地击溃所有胆敢靠近的恶魔，无论怎么看，胜负已分。

且不论对方具体的目的是什么，立花爱从来不是一个适合抓来当人质诱饵的女孩，她那娇柔而精致的外表或许真的很像脆弱而美丽的水晶杯，可其中盛放的却是烈性炸药。

女孩的身体已经只剩下半个身子了，忽然，她不甘的哀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微笑。

她努力地支楞起身子，神秘而妩媚的红色双眸，饱含难以言说的深情。

【你做到了呢，雨人~】

杨雨人如触电一般，看着那不断崩塌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这一次，他不会再认错了。

【你……你是？】

【嗯，你找到我啦，这一次，真的找到我了~】

【小爱？！……怎么会这样！！】

杨雨人立刻试图赶到她身边，可脚下却忽然一滑，整个空间貌似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杨雨人并不只依靠眼睛来认人，同样是和小爱一样的音容，他会认错立花爱，却不会认错刚才的家伙。

立花爱的身上，有着和小爱一模一样的气息，像是灵魂的味道，方才他确信眼前的黑发少女并非追寻的人，因为她们的灵魂并不一致。

可随着这身体的崩碎，那魂牵梦萦的气息再度浮现，杨雨人才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失控地喊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也会在这具身体里！那岂不是说……是我亲手将你……】

黑小爱微笑着摇头道。

【雨人你做得很好，我本就没有身体可言，这只是荒邪塑造的投影罢了，你们成功击退了那孩子，是你们胜利了。】

【这算个鬼的胜利！我要的胜利是大家和和睦睦，说说笑笑，一起回到现世，大团圆的胜利！你若不在，又哪有胜利可言！！！六年！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你，可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杨雨人拼命想靠过去，可空间似乎极度不稳定，到处都是不可见的空间乱流，连方向都没法判断，完全无法行动。

所谓咫尺天涯，大抵就是如此吧，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如隔天堑。

巴耶力的活动范围只有三米，可如今，杨雨人只觉得自己连半厘米都挪动不了。

黑小爱的身体慢慢消失，那的确不是人类的身体，不见血肉，也看不到骨骸，她的躯体不断消融，眼看就要彻底化为深渊的一部分了。

她的眼里没有不舍，仿佛这才是她本来的目的一般。

【雨人，你已经兑现了六年前的承诺，从此以后，也要好好活着哦。】

杨雨人怒吼道。

【这不算！这根本不算兑现承诺！】

【你身边的女孩，不正是“小爱”吗？雨人，你已经找到她了。现在，于我面前立下最后的誓约吧，答应我，永远守在她的身边吧。巴耶力就是为此存在的，你也是为此存在的，这本就是你真正的愿望啊……】

爱跳舞的女孩，最终完全被黑暗吞没，再也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了。

六年前她惊鸿一现，六年后也如烟花般绚丽而短暂，连带着她神秘的过去，她的故事，她的爱，一并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深渊是静谧而温柔的地方，沉默地吞噬着一切，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泛起。

杨雨人跌坐在地，他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回转，只是不断地干呕，咳嗽着。

太过巨大的悲伤下，是流不出眼泪的，早在泪水掉下前，那难以想象的悲痛压在胸口，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一并碾碎。

可，并没有时间留给杨雨人悲伤。

黑小爱消失无踪，不知去向，方才那神秘的意志却并未消亡。

那不再是小爱的声音，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声音，像是千千万万人的集合体，每一个音节都由截然不同的人说出。

【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这痛苦，这不甘，这憎恶，这可怕的嫉妒……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能得到爱呢？为何一个个都要背叛我！！！！】

被黑小爱收在影子中的底层世界再一次爆发，那齐腰深的海水和数不清的断壁残垣被尽数释放，再度填充了这空旷的世界。

杨雨人这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刚想询问情况，他却被眼前看见的景象惊得寸步难行。

太过熟悉了，这是他一生的噩梦，却也是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

是他失去一切，却获得新生的地方。

【碧……碧澜市……这里是……六年前的碧澜市！！！！】

立花爱不认得这地方，杨雨人却永远不会忘记。

不只是碧澜市，所有在太平洋咆哮中被摧毁的城市，都可在这里找到痕迹。

就像是一个大型垃圾回收场，那些被太平洋咆哮吞没的城市，全都沉降到了深渊的最底层。

伴随那扭曲意志的哀嚎，先前被黑小爱暂时击退的巨型恶魔再度汇聚了起来。

立花爱已经见过一次，杨雨人再看到时，一眼就猜出了那是什么。

这由无数尸块堆积而出的巨物，那蕴含的怨念，痛苦，悲哀和绝望，都是杨雨人切身体会过的。

那是由太平洋咆哮中，数以千万记的死难者意志，共同凝聚出的怪物。

被吞没的城市，死难者的怨念，将精神具现化的性质……

深渊究竟是什么地方？恶魔又是什么？黑银两个小爱到底又是什么情况？太平洋咆哮的真相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无法理解，所有一切都欠缺了关键的讯息，以至无法完全链接。

但，杨雨人却没有思考太久。

其一，他生性慵懒，不大喜欢钻研思索。

其二，他再度立下了誓约，既然追寻的小爱，就是身边的立花爱，既然那女孩在最后要求他永远守护立花爱，那之后的一切就很简单明了了。

赋予他巴耶力的力量，是要他成为黑骑士，去守护银色的公主。

人，要么有暂时不能死的理由，抑或是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才能存活于世。

六年前的杨雨人，并不具备这两个理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而小爱，给予了他生存的理由。

这甚至都不是个人意愿的产物了，就好像早在出生前，就有人把守护小爱的意志刻在他的灵魂最深处。

小爱就是小爱，无论黑银。

巴耶力摆出战斗姿态，准备迎战这几十米长的巨物，立花爱却也没有后退半步，和杨雨人并肩而立。

杨雨人对立花爱的能力已经有所了解，在大脑里飞速制定着可行的方案。

但无一例外都难以实现，缺乏重型武器的他们，要应对这样的敌人太过困难，立花爱的能力范围虽然有五十米，但越接近本体，能力才越强，超出二十米外，攻击威力就会大幅下降，面对一般敌人还不明显，对付这大家伙，实属难以奏效。

巴耶力呢？杨雨人相信巴耶力的力量绝不仅仅是力气大，速度快那么简单。

他骂骂咧咧地道。

【喂！我也养你那么多年了！你到底还有什么其他能力没啊？！！！咋瓦鲁多会不会？！墓志铭呢？不会真就白板一张吧！！！】

巴耶力【……】

这当然是徒劳，和其他魔使不同，巴耶力根本没有意志。

他更像是杨雨人的影子，按照他的意志直接行动，宛若身体的一部分，自己的影子怎么回答自己呢？

就在杨雨人无计可施，准备“爱拼才会赢”，试图一拳莽上去的时候，一道银光忽然从天而降，撕裂了层层空间，如流星直坠，一击贯穿了那巨物那扭曲丑陋的脑袋。

这超级英雄般砸地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中途撇下杨雨人不管的陆烨。

衣袂飘飘，长剑侧展，还是那单手握剑，闲庭信步的从容派头。陆烨带着他那惹人发火的职业假笑，姗姗来迟。

他侧过脸，一副遗憾的语气。

【我来得太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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