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没有力量的正义不过是伪善

“汪汪——”

在小狗裁判的注视下，我们两个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压抑、沉闷的气氛笼罩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大战一触即发！

我集中精力，观察着吴斌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致命的破绽都会改变胜利的方向。我决定先佯攻来试探一下他。

轻轻探出一步后，我又立马缩了回去。咦？没上当？

之后我又重复着“伸脚缩脚，伸脚缩脚”的动作，但对面都没作出任何反应。意外的很沉着？

不过也好，多次的假动作应该让他放松了警惕，下一次就动真格了！

向前踏出一步后，这次并没有退回，而是紧接着一蹬，将倾注了全部力量的拳头打了过去。

吴斌并没有闪躲的趋势，估计是面对我措手不及的攻势吓了一跳吧！我的拳头离他越来越近，然后……

“啊咧？”

被吴斌轻描淡写地用手抵挡了下来，我的攻击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化解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就这种软绵绵跟挠痒一样的攻击？”

吴斌猛地抓住我的拳头，用力一扯，我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然后他那空出来的右手风一般向我挥过来，跟我的脸颊来了个亲密接触。

强大的威力令我稳不住脚，直接撞向了墙壁。我还没缓过来，吴斌就已经抓着我的肩膀，用钢铁般的膝盖朝我的腹部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我感觉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顶出来了。厌倦了这个体位后……不，别在意。他又将我翻转过来，一肘子向我的后背敲了下去。遭受粉碎性一击的我跪倒在地，双手扶着墙壁。

“起来！”

吼声震穿了我的耳朵，但我此时此刻只感觉到彻骨的疼痛，其余的功能都像关闭了一样，根本没有能力作出回应。

“你不是要救走小狗吗？来啊！从我手中将它夺回去啊！”

我做不到。全身上下的创伤无不向我控诉着这么一个事实——我做不到。

“明明什么力量都没有，还装什么英雄！不过是个废物！”

废材，废材……恶魔的耳语，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我吞没，带向阴森幽暗的无底洞。

多少次了呢，这样的失败。多少次了呢，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没有力量的正义不过是伪善。”……

不错，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善者，英雄什么的本就不能与我联系在一起。但是……

我撑起随时会倒的身体，尽量以最帅的姿势慢慢站了起来，强忍疼痛，重新面向吴斌。

“哼，终于站起来了吗？”

被击倒之后就沉湎在回忆中，然后突然就觉醒了能力，或是输出全靠喉，爆发潜能反败为胜，这些只出现在热血漫里的桥段是没有的。我干不过他始终都是干不过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即便如此……

“做个交易吧。”

“哈？你说什么胡话？”

“我答应你不再接近陆梦玲，所以跟我做个交易。”

吴斌皱紧了眉头，意料之外的展开令他摸不着头脑，只得试探性地问道。

“什么交易？”

“收养小狗。”

简短的回答后，吴斌的疑惑更深了，皱纹在他的额头上堆积起来。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养它？”

“所以说了这是交易。我会远离陆梦玲，而你要保证照顾好小狗，加上以小狗为契机，与陆梦玲互动的机会也会增多。最重要的一点是，小狗在你手上并没有受到亏待，所以我相信你是最佳人选。”

吴斌不悦地砸了一下嘴，然后直直地向我瞪过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来之前已经通知过陆梦玲，现在她应该差不多到了。”

“你——！！”

“你假装小狗的主人，发现了藏起小狗的我，然后引发争执。起因是我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你是小狗的主人，于是打击报复将小狗关在仓库，并让人冒充它的主人带走小狗。关于证据，宠物店的女店主所描述的狗主人形象跟你大致符合，我想说服陆梦玲不成问题。”

“慢着！既然是你通知陆梦玲，那怎么？！”

“哦，抱歉。我不小心省略了重要成分。是我让某黑客给她发了简讯，告知小狗藏在仓库。”

我详细周全的计划让吴斌目瞪口呆，他愣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是弱者啊……”

自嘲般地笑了笑，接着跟吴斌商量好等一下的演出，并做了另一手准备。

不久，门那边传来了声响。真正属于我的主场，来了！

门扉那边的光线渐渐夺去了我的视野，我用眼神示意吴斌按计划进行。像是耶稣降临般，伫立在光之门前的人是……

不，等等！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

理应在那的人和本不应出现的人——陆梦玲和叶依雪！

可吴斌没理会我的惊讶，预定那样揪起我的衣领，刻意振大了嗓门。

“你这家伙！居然把我的旺仔关在这里！还敢找人冒充它的主人！看我不教训你！”

吴斌眼看就要举起硬梆梆的拳头揍下去，结果被陆梦玲给喝止了。

“住手！”

我们都装作愕然的样子，怔怔地凝固在原地。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被吴斌藏起来的小狗，正想要救它的时候却被抓住了，快救我！”

我拼命挤出哭腔，努力营造出受害者的模样。吴斌也不甘示弱，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放屁！明明是你把我的旺仔藏起来，其实是为了报复我吧！少装蒜了！”

陆梦玲的视线在我们之间来回穿梭，然后停留在吴斌身上。

“你说你是小狗的主人？”

“嗯是我！我看见你们的认领启示后可是很激动的！正要找你们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鬼鬼祟祟地走向了仓库，于是我就跟着他看个究竟了，没想到被我给逮住了！”

“有什么证据吗？”

“旺仔的名牌是我去公园附近的宠物店那里制作的，她应该会有印象。”

听闻关键性的词汇，一直沉默着的叶依雪吃惊地望向我。

（别揭穿他。）

我微微摇摇头，传递了这样的信息。叶依雪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乖乖闭紧了嘴巴。

（事后一定要向我说明。）

神情中似乎透露着这样的潜台词。

“姑且不论你来仓库的偶然性，可既然你知道小狗不见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陆梦玲把矛头指向了我。

“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而已！”

“你还装！”

“我说了住手！”

陆梦玲冷傲的脸上显露出焦虑之色，想必此刻她的内心正苦苦挣扎吧，是时候推她一把了。

仿佛计算好时间般，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萌萌滴乖乖滴……”

唔……怎么说呢，这貌似是系统默认的来电铃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真的！你们别用看变态的目光盯着我！

胖虎从我身上夺走了手机，不经允许就按下了接听。

“喂喂，折雪吗？你这家伙现在在哪啊？昨天那位甲同学又来我们部室了，他坦白了自己并不是小狗的主人，而且还说是你指使他的啊！喂，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我以光速抢回手机，满意地挂了电话。

“……”

“那个，听我解释啊！这完全是诬陷！”

陆梦玲死心一般看着我，没有愤怒、悲伤、憎恨、斥骂、嘲笑，只有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犹如看待陌生人一样的东西在她的眼眸里游走。比起物理上的折磨，她的冷漠更为残忍地扎进了我的胸口，痛彻心扉。

“依雪。你去调查那天旺仔还在不在？”

“那个……其实……”

在意着我的视线的叶依雪一直闪烁其词，而急性子的陆法官没等多久，就下了判决。

“够了。既然事情都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她的语调明明没有丝毫起伏，我却感觉其中暗流涌动、深不可测。陆梦玲转过身，没有留恋没有回头，她所踩的地板也像是裂开了一样，随着她的步伐远远地离去了。

我本以为吴斌会顺势再赏我一拳，没想到他很轻易就放开了我，接着解开了小狗的铁链。他带着复杂的表情瞪了我半响，才扯着浑厚的嗓音说了句。

“我会照顾好它的。”

“谢谢。”

“哼。”

没好气地别过头，吴斌也抱着小狗离开了仓库。

我笑了笑，然后看向一直站在那的叶依雪。

她安静地微笑着。代替严厉的责备、不折不挠的追问，她只是一直守望着我，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可那笑容却如利刃般刺痛着我。

“折雪，真的做到了呢。”

“嗯。”

“找回了小狗，还找到了新主人。”

“嗯。”

“真的真的很努力呢。”

“对不起。”

“对不起的是我哦……是我……”

然后，苦苦支撑起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为什么呢，我做错了吗？交由强者去主导这个世界有错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她为什么而哭泣呢？她又因何而失望呢？

在我面前流泪的女孩，我还是没有能力阻止她哭泣，自以为完成了的事情，实际上一塌糊涂。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至少……

“别……”

正当我想要向前迈出一步时，深入骨髓的疼痛猛然袭击了我的胸口，好像把我的心脏揉成了一团。仅是一瞬间，我便无力地卧倒在地。

“诶？折雪！你怎么了！”

喉咙还没来得及挤出任何声音，我的大脑就被强制切断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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