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塔·穆瓦,”赵竹向酒保递过张面值一百威尔的格威兰纸钞,拿过瓶啤酒仰头畅饮,“你可有听过这一姓名?”
“那当然,”接住酒保拿来的新酒,老杰克直接张大嘴嘴对准瓶口吞咽,“她可是这间酒馆最火辣的舞女!”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酒馆,”听到二人谈话声的酒保略微有些不满,“我们经营的是舞厅。”
“确实。”喝光啤酒的赵竹又抽起那杆烟斗,环望周遭在七彩的炫光中舞动跳跃的人群,细听四方在激烈的声响里欢呼高唱的舞者,发出如此这般的感叹。
“嘿嘿,”喝尽杯中物的老杰克用空瓶敲响酒吧的柜台,“以前啊,那个小**可是我们城镇里最有名气的舞者。”
“哦?”赵竹呼出口浓浓的烟雾,似乎肯定般地肯首赞同,“我也有所耳闻。”
“师父,”隐身中的赛尔小心地戳戳正在和中年酒鬼进行交谈的老人,“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呀?我没有学过哎。”
“贱人。”赵竹以细微到不可闻的声音告知让小家伙继续呆愣不解的答案。
“嘿,”老杰克不满地朝嘴里灌进大口啤酒,“你怎么老是在那里自言自语?”
“没什么,”赵竹将头扭向酒鬼,吸进几口烟雾,“人老了,头脑难免有些古怪。”
“哼…”老杰克简直不能同意更多,“话说回来,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叫我班布就好,”赵竹随口说出自己的格威兰假名,“班布先生。”
“那,班布先生,”老杰克满意地打了个酒嗝,“您干嘛也问那小**的事情呢?”
“无聊时在报纸上读到的,”赵竹将烟斗别在腰间,继而看向醉醺醺的酒鬼,“就是有些让我感兴趣。”
“哼,她啊…同时勾搭两个男人,”老杰克站起身挤进人群中,朝舞厅的门口走去,“简直是自己找死,是谁都拦不住呦!”
“好,”赵竹敲响柜台的桌面,示意酒保过来,“把他喝的算进我的账单里。”
“这么点消息就能换一顿酒钱?”酒保摇着头给白发老人续上杯当地的葡萄佳酿,“我不知该说他太过幸运,还是说您过于慷慨?”
“都可以,无所谓。”赵竹从柜台的糖罐里取出枚糖果,验查无异常后偷偷喂到赛尔的嘴边,“我的慷慨还剩很多。”
叼走老人手中的糖果,隐身中的赛尔躲藏老人的身旁,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呵…丽塔曾经在我们舞厅工作,”酒保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关于她的事情,我可比那些醉醺醺的家伙清楚得多。”
“来杯鸡尾酒,”赵竹从腰包里抽出几张纸钞交给酒保,“不用找零。”
“您真是我见过最大方的客人,”年轻酒保的脸上立刻挂起一副尊敬无比的笑容,“您都想了解些什么?”
“故事,关于丽塔的人与事,”赵竹先一口将彩色的酒精喝进嘴里,再小口吞咽进去,“尽量简短些,”敲敲小家伙的脑袋,他才对酒保开口,“家里的孩子还在等我回去,我可没时间继续贪杯。”
“呵,我明白…”想起前些天那位提出与老人的问题类似的顾客,酒保不由得咧开嘴,“丽塔的死因确实蹊跷。”
“怎么死的?”赵竹拍拍小家伙,平静地问。
“自杀,”酒保快速拿起杯子,给柜台旁的其他客人调酒,“警察是这样说,但我们都不信。”
“怎么?”赵竹又吸上口烟,“有内幕?”
“当然,”忙碌完的酒保再度向老人走近,“像她那种浪荡的女人,怎么可能舍得去自我了结?”
“怎么浪荡?”被烟雾环绕的赵竹接着问。
“有了男朋友,还跟这里的熟客靠近,”酒保嗤笑一声,“不是浪荡又是什么?”
“噢!”与吃惊的赛尔不同,赵竹的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都是谁啊?”
“斯宾塞和罗森,”酒保瞥了眼围绕柜台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个酒鬼,“常客们都认识他们。”
“所以,”赵竹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哪里能找到他们?”
“哦,亲爱的老先生,”酒保笑着摇起头,“泄露别人的信息可算是侵犯隐私啊。”
“再添一杯,”赵竹故技重施,拿出几张崭新的纸钞,“不用找零。”
“恕我直言,”接下老人钞票的酒保又展现出那副讨好似的笑容,“您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为慷慨大方的善良人。”
……
“都听到些什么?”回到旅店的赵竹懒散地坐上软皮沙发,“在酒馆里?”
“呃...没什么,”捧着课本的赛尔小心地坐到床沿,“都是些没用的议论。”
“那姑娘的?”赵竹笑呵呵地看向翻阅书籍的小家伙,“说来听听?”
“没什么...”赛尔小心地合上书,回复老人的问题,“都是些...辱骂那位女士的话...”
“‘**’,”赵竹离开沙发,从桌上取回一瓶啤酒,“没错吧?”
“嗯...”不怎么了解格威兰词汇所具有的侮辱性,赛尔只能点头认同老人的话语。
“你怎么想?”小口品尝麦香味的赵竹质问起似懂非懂的孩童,“你觉得是否可信?”
“可信吧...”赛尔小心地翻开书,低头阅读,“人们没必要说不切实际的谎话呀...”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赵竹笑了,“是这个意思?”
“嗯...”正在读书的赛尔抬起头,轻轻颔首。
“如果这么想,”赵竹拿出自己的电话,翻阅起基地所发送来的资料,“那你就错了。”
赛尔怔住了,他不明白为何老人会这样说。
“而且是大错特错,”赵竹将电话递往赛尔的方向,“喏,拿去看看。”
随着赛尔注意力的转移,电话从老人的手上飘起,向小家伙的身边飞去。
拿住老人的电话,赛尔细心阅读起屏幕显示的文字,眼中充满了对新事物的好奇情绪。
但阅读所得的内容让赛尔心中的困惑压过了好奇的情绪:根据电话屏幕所显示的消息看,名为丽塔·穆瓦的金发姑娘是位热衷舞蹈且洁身自好的好女孩。
赛尔整个人都陷入极大的迷局之中:同一位姑娘,为何资料上的信息会与人们口口相传的事情截然不同呢?
“上面的报告是委托人发来的,”赵竹勾勾指头,示意孩子将电话交还自己,“就我所知,委托人是这位女士的兄长。”
“那...”赛尔将电话送还老人的手中,试探般地质问,“这上面所说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吗?”
“不,”赵竹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孩子疑惑的问题,“或者说,不一定。”
“不一定?”赛尔的疑惑更加迷茫,“为什么?”
“在共和国,”赵竹拿起赛尔所读的历史课本,自嘲似的轻笑,“我们有魔网的监督,久而久之,我们便失去撒谎的必要,在与他人的交往中,我们只讲真话。”
“是的...”回忆在丽城度过的日子,赛尔不由得点点头,“我从没撒过谎...”
“不止你,”赵竹变出那杆烟斗,用它敲敲赛尔的头,“所有的共和国人都没有撒谎的必要。若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什么就不说,没理由去用语言欺骗别人。”
“可这里不一样,”赵竹张开双臂,仰躺沙发之上,“他们早已习惯于说谎话。对他们而言,说谎是必要与不可缺的生活必需品,因此,”他闭上眼,像是在思索遥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不可信,这里的所有都有待质疑。”
“身处上洲、身处格威兰的城市,你必须学会分辨真实与虚假,辨别实话与谎言,否则,”赵竹舒服地小憩着,没有去望迷惑的孩童哪怕一眼,“你将为话语所欺骗,为言论所诱导,看不清真相与事实。”
“总而言之,”赵竹睁开眼,长吁一口热气,“除非亲身查验、亲眼目睹,否则共和国之外没有任何传言是可信的。”
“您的意思是...”赛尔艰难地整理清楚自己的思路,“这里的一切传闻,都可能是谣言?”
“是的,”老人看向孩子,打起生动的比方,“正如祖仲良与神王的传说一般,皆是不可信的谣言。”
“可是...那位酒保...”赛尔的脑袋里仍然装满了疑惑,“他不是那位女士的同事吗?他所说的...不应该是可信的?”
“不不不,孩子,”赵竹实在无法克制,开怀大笑,“他们不是共和国人,他们没有互相熟悉的必要。”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眼见赛尔依旧迷惘,赵竹便细心与他解说其中的道理,“你与班上的同学都认识吧?”
“嗯。”赛尔不假思索地承认,他确实认识班上三十一名同学。
“那,你可知晓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爱好,他们的性格,乃至他们的家庭状况?”赵竹笑眯眯地问。
“嗯...不能,”赛尔果断点头,“我只和几位同学比较熟悉...”
“看,这不是很正常?”赵竹早就猜透小家伙的回答,“连身处共和国的你都无法与身边的人尽数相识相知,更何况魔网之外的格威兰?”
“我明白了...”赛尔惭愧地垂下丧气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真是太过于迟钝了。
“那好,”赵竹起身离开沙发,走往洗浴间方便一下,“你先待在这里,莫要出去乱跑,我稍后就回来。”
“好!”赛尔再度拾起书本,跳上床阅读,“我看书!”
在赵竹使用传送术从洗浴间消失之前,小小的孩童勉强捕捉到他那低沉的轻蔑声:
“想让我白背黑锅?门都没有。”
......
走出舞厅后,醉醺醺的老杰克一扫昏沉的模样,四下张望后躲往阴暗的巷道里,掏出一部数字电话拨弄起来。
“喂,”拨通电话的老酒鬼毫无懒散颓废的模样,“我遇到个打听消息的老家伙,如若你说的时间没有错误,那确实就是他。”
“嗯,没事,”老杰克抽出根香烟吸吮起来,“毕竟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电话那头,男人阴沉的声音格外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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