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迭用事何穷,吾与君兮覆乾坤,摇青铃,携长剑,笼三月寒烟,氤四月芳菲,如画中人眉眼,眸光滟滟。
一.九婴
江湖传言,失踪数万年的妖兽九婴现世,大开杀戒。民间人心惶惶,茶楼先生成日摇着折扇,捻着胡子说书。
茶楼外,城门。
少年天帝正巧下凡,兴致勃勃地咬着一串糖葫芦,三两口吃掉后,便瞧见后几位夫人小姐扭着丰臀,尖叫着从他身边跑过。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揉了揉狭长的眼睛。
“夭寿啦!”
“啊——啊啊啊——!!”
少年天帝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惊喜地发现她们后头还跟着一只九婴……
…………
九婴是妖。
天地初开时,破混沌,斩阴阳而出的最后一头妖。
控水火,掌乾坤,生就九首,声如婴儿,故名九婴。它虽生得一副好皮囊,却生性凶残,好杀戮,被列为天界大敌。
奈何天上神仙奈何不了它,神爱世人,未必要连带着世人的安乐一起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也是过了万年。不提。
只是有那么一日,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震惊天界的大事,至今也无人能说清楚它原原本本的模样——九婴小团子走丢了。世间再也寻不得它的踪迹,如今掐一指甲算算,恰恰是十万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话说回来,那天帝与九婴久别重逢,并无半点喜色。少年天帝镇定地抖了抖青袍的袖子,挽了挽云鬓,然后——拔腿而逃。
他很快地追上了众夫人小姐,并面不改色地把她们甩在了后头,他跑得快。
小九婴停下来,难得地愣了愣。
………这怎么了呢?
二.神祖
少年天帝其实不是少年,十万年前,他便已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帝,所以其实他是个身经百战的男神仙。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做神仙却做得愈发成熟了。
譬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举着糖葫芦,边跑边吃,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他犹豫了一番,悄咪咪一把火烧了棍子,再把灰抹到脸上。
…………
几十万年来,妖和神只达成过一次共识,就是十万年前被津津乐道的那场婚事。也是天帝和妖尊的婚事,也是神祖和妖祖的婚事。
他是神祖,因为他是最早的神,所有的神都从他的身上衍生。
九婴不是最早的妖,但在洪荒时代,它打遍天下无敌手,被冠上妖祖的名号。
没有谁知道,他们因何相识,因何成亲。亦没有谁晓得,九婴,没有性别。九婴本要做女子,嫁与他。
谁料妖神大战。
这亲没成着。
神祖很生气,到手的媳妇飞了,他委委屈屈地抹了抹眼泪。
他坐在蒲团上想了很久,气鼓鼓地要找九婴理论,才哒哒地走出几步,就传来九婴做了男子的消息。神祖“哇”地一声哭了,他知道他要失去他的小九婴了。
九婴要他的臣民,不要他。
他知道的,这本该是强者的信仰,他也一样。
…………
嗖嗖嗖地跑到了偏僻的地方后,神祖偷偷观察了一下环境。确定安全无害之后,一屁股坐在了一堆干草上。
他随手擦去脸上的湿润和灰,没心没肺地笑笑。
失踪十万年的妖祖,终于舍得回来了。
三.凤凰
眼前的九婴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我乖乖地坐在他腿上,看着他与白玉狐对弈。
白玉狐狸是我半个师父,与九婴是棋友,收了我这只小凤凰做徒弟纯属闲来无事,用九婴的话说,却是好有个照应。
其实他从未教过我什么,唯一的好处在于他是狐族,皮相自然极好,带出去我倒脸上有光。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气息没把握好,不小心把袖子点着了。等等,我的袖子!
………!!九婴再三恐吓过我的……我的袖子…...!
等我反应过来,可怜的小袖子已经只剩下了一团灰,我瞄一眼身后,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我尝试从九婴大腿上滑下来,然后,不小心卡住了。我认真地想了想,趁他又走了一步棋,偷偷变回原身,打算溜走。
事情异常的顺利,我成功地踩在了地上,不由得翘起尾巴,得意了好一会儿,夺路而逃。没想到刚到门槛,就被九婴捞了起来,捏了捏屁股,还胡乱塞进了袖子里。
“九婴!”我用力探出一个小脑袋,以示我有点恼了。
九婴把我拎起来,四处揉了揉,细细端详了一会,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小凤,你那半吊子师父说得不错,果真长大了不少。”
托着腮,细细暗自寻思一番,又道:
“为兄这段时日云游,便不揩上你了。”九婴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惊得我打了个哆嗦,从原身变回来人形。我的原身,用九婴的话来说,是一只凤凰,浑身泛着金光,富贵得不得了,高端大气上档次。九婴是我哥哥,几千年前在一堆垃圾里翻到了我,把我从一个小不点点养成一个小不点。所以大多时候我很喜欢他。
我很喜欢的九婴说,他不要我了。我得跟着那不着调的师父谋生。
九婴不要我了。
九婴不要。
不要。
…………
九婴还是走了,临走时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温和的笑挂在脸上。
真恶心。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九婴,他觉得我在瞪着他,于是他遁地消失了。
白玉狐抱着我,飞身将我带上山顶,我把鼻涕都蹭到了他的袖子上。然后我看着山脚下繁荣的京城,以及我身旁的那头漂亮狐狸,揩干净眼泪。那片陌生的火光,是我即将安身的地方,白玉狐牵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灯火通明。
一尘不染。
好像叫长安。
无关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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