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下）

“汪徵姐，你记忆恢复后如此着急地回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人，对吧？”念念看着汪徵身后的那个人影，男人约莫三十岁，一身明显的少数民族装扮，虽然没法听到他的声音，但从他一直挣扎着要从山河锥里出来的急切，念念多少也猜到了他和汪徵的关系。

因为暂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念念听到了一个有关于汪徵、桑赞以及山河锥的故事，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瀚噶族消失在历史中的真实的原因。

汪徵的本名其实叫做格兰，生前就瀚噶族贵族族长的小女儿，汪徵是她死后想要附身重生的人类姑娘的名字。而桑赞则是奴隶的孩子，他的阿姆是给汪徵母亲梳头的女奴。一次因缘际会，格兰在后山遇到了正在放牧的桑赞，她是花朵一般的纯真少女，他是奴隶的年轻少年。格兰待他没有歧视，而是很平和地与他交流，甚至在其他人呵斥桑赞的时候出言予以阻止和维护。慢慢地，他们遇见的次数多了，感情也慢慢地变得深厚起来，童话般唯美的爱情降临在个两个身份地位悬殊的年轻人身上。

若是没有后面的故事，他们肯定会拥有一段非常美妙的感情之旅的，可是，现实终将残酷甚至涂上的鲜血。格兰的族长父亲强迫了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清白被毁而悬梁自尽，姑娘的父母来寻求说法，却被格兰的父兄双双用马鞭抽死。而不巧的是，死去的小姑娘正是桑赞最小的妹妹，比格兰还要小三岁。一家子奴隶的身份根本就无力讨到正义的说话，而就在族长下令把桑赞也处死的时候，格兰背着父亲把这个自己喜欢的少年藏了起来。替他疗伤，为他第一次欺骗父兄甚至和父亲顶撞。格兰想得很简单，父亲是错了，不能因为是族长就白白害了人家一家的性命。而她救下桑赞，也是想要替父亲弥补错误，以及，自己不忍心看到桑赞出事的心疼。

可是，在桑赞伤好之后，他还是为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走上了造反之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不起眼的低贱奴隶之子，一夕之间阻止起了所有的奴隶反抗，甚至很快就将老族长一族诛杀殆尽。可是，他从未将老族长的错误归到格兰的身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到她分好。因为她是除了父母小妹外，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他的心里只有她，即使在他带领着所有人反抗成功，推翻了老族长的统治，甚至废除了奴隶和贵族制度当上新的一族之长的时候，他不顾所有人的非议，把她护在自己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奴隶之子，痛恨自己奴隶的身份和伴随终身的刻在手臂上的烙印，以他的智谋，竟然提前百十年就建立起后世政治制度中的票选和民主的雏形机智。重大事宜不再由过去贵族一家之言，而是由每家各选出一人来进行投票表决，甚至为了避免人为事后报复，投票更是不记名的方式投在盒子内公开全族宣读。

然而，恰恰是这个最为为人称赞的民主制度，将瀚噶族推向了灭族的深渊。

新制度建立后的瀚噶族，一个名望的老人家的小女儿想要嫁给桑赞为妻，可是桑赞之言自己想要的女人只有格兰一个人，于是这个小姑娘一时想不开便从家里跑了出去，等到发现她时，只在山崖下找到了她的尸体。于是老人一家便痛诉格兰这个老族长的女儿会妖术，迷惑桑赞，害人性命，要全族审判按照族规处死格兰。而桑赞在宣判当天被软禁在众人面前，亲眼看着他庇护的族人们用他建立的民主制度杀死了他最爱的女子。他们砍下了她的头颅，才放开了他自由。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不仅沾满了格兰亲族的鲜血，就连她的生命也因为自己而被葬送了。于是他拿出了无意之中得到的圣器山河锥，想要借助圣器复活心爱的姑娘却宣告失败，心底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的那种悲痛，根本无以言表了。他捧着她的头颅，暗地里寻回她的尸身，又亲手含着泪将她的头颅和身体缝合在一起，然后洗去了她周身的血污后，让她随着流水远逝而去。却不想，格兰的魂体因为山河锥而被剥离肉身后，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娶了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孙女为妻，生子，然后诬陷害死格兰性命的那个老人，用投票的民主砍下了他的头颅，背地里支持瀚噶族内势力争斗，又下毒害死了妻子母族整族人，最后，当所剩无几的瀚噶族人想要撤掉桑赞族长的身份把他重新打回奴隶时，他则是不以为然地杀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后，把所有的人引到这座族内专门祭祀的场所，用山河锥把所有人都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当他的魂体也慢慢离开肉身的时候，才看到了离他很近的格兰的魂体，而后，留给她留给自己的一句话，便是“原来，你一直都在……”

山地地震，掩埋住了瀚噶族所有的血和泪，也埋住了汪徵百十年的记忆。

听完了整个故事的赵云澜三人皆是一阵沉默，而后，他先开了口：“若是自己心爱的人毁在自己亲手建立的制度之下，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崩溃的，甚至毁去一切也在所不惜！桑赞这样的男人，你可以打他骂他，但绝不能折损他的尊严，一个男人最在乎的，不就是希望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平平安安的嘛。”

万没想到的，就连少言少语的黑袍使，此刻竟然接下他的话：“没错，即使是千刀万剐，也难消此恨！”

此话一出，赵云澜一脸惊讶地凝视着黑袍使的脸，心里的震惊不亚于圣器引发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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