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失忆

冰冷的冬日终于迎来了最最寒冷的时候，房上落着的是雪，一片白皑皑的，又松又软。太阳照在屋顶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天空一碧如洗，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洋洋洒洒地洒落下来，投落到地上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闷闷的病房内，病床周围的帘子被稀稀拉拉地拉上，只透过一丝缝隙的阳光打在闵玧其的脸上，他呼出的一丝极淡的气息变成一缕白气。

全身冰冷和头痛难耐让闵玧其的眼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他的身上还有些许大大小小的伤痕，身上还盖着厚重的毛毯，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可他还是感觉到手脚发凉，一股自脚底升起的寒意。

他脸色苍白，细碎的尘埃打在他好看的眉眼上，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目光渐渐挪到了一旁倚在墙壁旁睡着了的李知恩身上。

他愣了很久，直到他的脑海里划过了一个伸手怎么也抓不住的身影，他手指微动，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

而一旁的李知恩也似乎醒来了，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微湿的眼眶因为因为熬夜更是泛上一层泪花，她眼皮下还有着一片黛青色，她怔怔地于前方的闵玧其对视了几秒，然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李知恩：你……

可她就像是马上反应过来一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立马跑出了病房。

闵玧其皱了皱眉，从病床上坐起来，头疼欲裂，脑内的每根神经都似乎撕扯着他的大脑，他呲着牙捂住了脑袋。

闵玧其：嘶……

他狠狠地皱了皱眉。

而医生也快步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地拿着病历表观察了他一番，然后问道。

医生：除了头疼和伤口上的痛，还有什么不适的吗？

闵玧其摇了摇头，待头痛稍稍缓解，他的目光便落到了一旁的李知恩身上。

她似乎有些惊喜地试探着地看着他，她的眼底带着半分小心翼翼，半点雀跃的星光在细碎的阳光下闪耀。

李知恩：医生……他这是好了吗？

医生暂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表情严肃地看着闵玧其，似乎是注意到什么，他再次开口问。

医生：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闵玧其抬眼看了医生一眼。

闵玧其：闵玧其。

他声音淡淡的，疏离又疑惑。

医生点了点头，又问。

医生：你的家在哪儿？

闵玧其：……渔城。

他停顿了半晌，目光也跟着沉下去半分。

医生愣了一下，他偏头看向李知恩，显然是不知道渔城是哪里。

李知恩连忙点头。

李知恩：他记得的，渔城离A市隔着一大片海呢。

医生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最后又问。

医生：那你……

医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远来到A市吗？

……

迷茫冷清的目光突然停滞在半空，闵玧其张了张嘴，在脑海里思索着，却找不到答案。

他有片刻的惊慌。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可他始终没有半点影响，他的思绪渐渐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突然彻底怔住。

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为什么了。

他眼底惊慌失措的情绪被医生一一捕捉到，医生叹了口气，似乎是明白了结果，却还是怕出差错，又问了一个问题。

医生：你知道你车祸前在干什么吗？

他错愕地看向了医生，眼里多了一丝警惕与冰冷。

闵玧其：你说什么？

闵玧其：……什么车祸？

一旁的李知恩也终于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急忙站到闵玧其身前，有些心惊胆战地挥了挥手。

李知恩：不，不是吧……

李知恩：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闵玧其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的眸光霎时变得更加冰冷。

闵玧其：你不是李知恩吗？

他调头看向医生，倨傲不羁而又冰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医生。

闵玧其：你tm要是不跟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就……

他的一句话被医生的一句长叹给打断。

他刚想骂人，医生又发话了。

医生：那个，小姑娘，你跟我出来一趟。

李知恩愣愣地看着性情大变的闵玧其，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了医生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出了病房。

李知恩：医生……他怎么了啊……

李知恩：他，他以前不是这个性格的……

医生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可惜的样子。

医生：他这是严重的选择性失忆症，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

医生：而一般很罕见的，就是彻底的忘记了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从而导致那件事或那个人带给他的影响也全部被遗忘。

医生：就比如说，曾经有一个人的存在彻底影响了他的未来，原本的性格冷淡倨傲，逐渐化为一滩柔水。那么当他彻底忘记这个人时，这个人就像是从他的人生中抹掉了一样，因此就像蝴蝶效应一般，那个人带给他的影响也会被抹掉。

医生：因此他的性格就会回到原点，回到一切初始前。

医生：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性格吧。

李知恩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复消化了好久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闵玧其再也不是之前她遇到的那个闵玧其了。

她愣愣地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窗口向里看去，曾经虽略微淡漠却是则温柔细心的少年，彻底回归了原点，低垂的眉眼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浓墨，粘稠的倨傲不羁挂上眉梢，他冰冷的眸子间透着半分生疏暴戾之意。

说实话，他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忘记了曾经的初遇，忘记了来到A市的目的，忘记了那一通电话，忘记了车祸……

倒不如说他忘记了一个人。

那个贯穿他整个青春年少的人。

——林沅妤。

他成了最初的闵玧其，没有林沅妤的闵玧其。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说是不记得了，最开始的闵玧其哪里是之前那种外冷内热的性格，他当年明明就是渔城后巷出了名的混混，虽没干过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事，却整日都是恍惚度日，领着一群跟班到处打架。

他本来就是一身反骨，平日里冷着一张脸光是站着浑身就散发这暴徒的戾气，他嚣张地让所有人都服从他的规章制度，他的世界里，他就代表着一切。

任何忤逆他的，都是杂碎。

那个时候的他极度叛逆，可后来却金盆洗手了，渔城后巷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没人知道为什么，却也没人敢问起，渐渐地，闵玧其这个名字就渐渐在渔城后巷被掩盖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林沅妤眼前的闵玧其。

外冷内热，隐忍，在外虽略微淡漠，其中却是则温柔细心，大概就是那样吧。

可如今，没了林沅妤的闵玧其，又似乎回到了史前，最原本的起点，他那暴戾的性格又一次重现了。

这就是闵玧其。

有着从来不曾有林沅妤出现的人生的闵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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