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罗桑是个温吞的人。

和不愿意思考复杂问题的李淼不一样，罗桑读了很多书。

他是那种保守的人，相信在书中一定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学识的丰富让他不停地被周围的人夸作聪明，但他自己却很清楚：与智力无关，他的聪明不过是知识积累后的必然结果。

然而周围的人却不这样看。

出于本性的懒惰，人们会不由自主地依靠身边强大的人。

罗桑很清楚这一点。

因此他温柔地回应周围人的期待，能交心的朋友却不多。

但李淼算一个。

他和李淼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是一起穿开裆裤的朋友。

和他不同，李淼从小就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人。

比如小学的时候为了当排队的排头兵，不背书包就冲出去站队；比如中学的时候全校组织集体秋游，他一个人迟到导致班里出发时间后推二十分钟；比如高一时有个女生每天都给他带饭，他也只是笑着说：“每天都有免费早饭吃真好啊！”

罗桑静静地看着他，一直陪着这样的他。

李淼的很多毛病看起来似乎是出于令人厌恶的自私，但罗桑知道他没有这样想过。

他不是一个为了自己而盘算很多的人——

他是一个完全没有想过任何事情的人。

李淼不笨也不蠢，他只是单纯的怕麻烦。

因为这种怕麻烦的性格他错过了很多东西，但他仍然不在乎。

只要不把想得到的东西放到愿望清单里，你也就不会为了没有得到什么而伤心。

但这样的李淼给了罗桑救赎。

罗桑自身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圆，通过学习不断扩张自己存在的面积。

但是无论圆再大，它也大不过它所在的画布。

于是罗桑很容易感到焦虑。

尽管他知道圆圈无法跨越画布这是注定的事情，但在独处的时候他却还是不断地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所以圆圈才画的不够大。

但李淼不同。

他不是罗桑的反面，毕竟他不是个黑色的实心圆。

他也不是罗桑的同类，毕竟他也不是在不断扩张的正方形或梯形。

他是空。

只是空。

他一无所有。

所以他把他自己的一切都给出去了。

罗桑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性格无法让李淼迎来众人所承认的未来，但他更清楚李淼不会因为谁的三言两语而去改变。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陪在李淼身边。

——既然他终将堕落，那么请让我多依存一会儿他的天真和温暖。

于是他站在李淼的身边。

成为他的盾牌。

成为他的利剑。

成为他的大脑。

成为他的四肢。

对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只要李淼继续这样天真下去。

但周围没有人能理解罗桑的想法。

他们只是一味地用嫌恶的语气问：“你为什么还要和李淼一起玩？”

大家都害怕罗桑沾染上李淼令人厌恶的羽翼。

大家都害怕失去一个可靠、能干并且未来充满光明的少年。

面对这样的询问，罗桑只是笑笑。

因为他清楚地很：

他不会因为李淼而坠落。

他将永远是他。

——一个温吞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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