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猎杀的序章

声音是从下风处的山坡另一面传来的，难怪灰溪没有能提前察觉出异样。

白色的Aave让开位置，红色结界裂开一个缺口让高大黑影通过，黑影修长的腿跨过山坡上的Aave们，脚趾上锋利的爪子闪着白光。

随着它的走近，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只恶魔羊，有着羊的身躯，豺的四肢，与狼的牙齿。黑色的短毛坚硬粗糙，如盔甲般覆盖全身，头上盘曲着一对巨大坚硬的黑色羊角，角上印刻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想必这只恶魔羊一定是身经百战。它身高接近三米，健壮的灰溪在它面前竟然丧失了体型的优势，犹如一只半成年的狼犬仰望着成犬。

它那一双绿莹莹的细眼此刻被红光笼罩，燃烧着别的什么意志。

羊角中央趴着一只黑色Aave，从它与众不同的体色判断，它应该是这群Aave的头儿。黑色的首领闭着双眼，小小的身躯紧紧依附在恶魔羊的额头，长耳朵高高翘起，藤蔓上的花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颜色，五彩斑斓的驳黑，让人哑然。

“魅惑魔法。”灰溪艰难地从喉咙挤出声音。如同旧时的梦魇重临，上一次遇上魅惑魔法的时候，苏希路安多失去了他的右眼。

很明显，Aave们先用它们曼丽奇幻的荧光让猎物放松警惕，编织出唯美梦境般的场景，哄留住猎物们，而它们的首领操控恶魔羊到来，无疑意味着它们放弃了掩饰，终于露出本性，现在是收获的时刻了！

恶魔羊仰天一声咆哮，张开血盆大口，展露出几排密密麻麻的獠牙，后爪蹬地，低头以一双巨角撞向苏希路安多。

苏希路安多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同时灰溪朝另一个方向扑开了伊葛莱忒。

恶魔羊径直撞上鬼娑树，撞出了两个大洞，木屑碎块横飞，Aave首领娇小的身躯借着两只大角的庇护避开了连带伤害。恶魔羊抬起头，恼怒地喷着粗气，狂暴的目光游离在在苏希路安多与伊葛莱忒的身上，思考先对哪一只猎物下手。

“灰溪保护好小伊。”苏希路安多冷静地说，他不会放过每一个对手犹豫不决的空当，左手一握一放，手中凭空出现了火焰立方体，明亮的火焰疯狂燃烧着，比之前那一次更旺。

他迅速地蹲下身将手中的立方体用力地扣在草地上，眨眼间，干枯的樱草着了火，熊熊火舌凶猛地袭向恶魔羊。

野灵眼睛也不眨，用尖锐的羊角刨起一大块泥土甩向那烈火。

元素立方体中的火不同于自然界中普通的火，无法脱离立方体长时间存在，加上泥土的扼制，那火舌的威力瞬间减弱不少。

然而苏希路安多右手反握住匕首，一跃而起劈开凌空的泥块与火焰，动作干脆利落，匕首的寒光直指恶魔羊的右眼。

兽灵慌张地想要后退，身后的灰溪等的正是这个机会，它咆哮着一跃向前，口中火焰聚集，将尖锐的獠牙燎得通红。

灰溪瞄准恶魔羊的后腿，那怪物却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有力的后足不躲不闪，反而迎向灰溪扑来的方向用力一踢。灰溪尚在空中，没有借力点供它改变方向，它只能勉强地侧转头颅，利爪带着烈烈风声从它右耳旁擦过，撕开一个豁口。

灰溪趔趄地着落，就地打个滚，离开了恶魔羊的践踏范围。

它动了动受伤的耳朵，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好在它反应快，否则现在作痛的只怕是它的眼睛。

苏希路安多的劈刺正正落在恶魔羊的大角上，“噌——”地一声划出火花。匕首传来的震荡感使苏希路安多的右手隐隐作痛，必须用双手握刀才不会使匕首飞出去，足以见得其大角之坚硬。

如同灰溪一样，他就地一个翻滚拉开距离。

这只被Aave操纵的邪恶野灵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难以应付。

Aave首领没有理会一旁的灰溪，苏希路安多的突然袭击让它失了态，它被激怒了，只见它的耳花变了色，身下的恶魔羊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无数长着毒蛇脑袋的黑色荆棘，它们一个个露出毒牙，闪电一般涌向苏希路安多。

苏希路安多手腕一转，月牙匕首旋转着飞出去切断离他最近的几株荆棘蛇。

突然，在铺天盖地袭来的黑潮的之后传来了伊葛莱忒的声音。

“玛吉娅与绿之神，青蟒！”

年轻少女轻轻挥动手中的魔杖，高声吟诵咒语。苏希路安多感到脚底传来震动，本已接近干枯的樱草听从她的召唤狂乱生长，眨眼间，“簌簌”地组成了一条护住苏希路安多的深绿色巨蟒，蟒蛇晃动巨大的头颅与来势汹汹的毒蛇们陷入缠斗。

第二条巨蟒悄然无息绕过鬼娑树的树干，匍匐潜行在草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正在源源不断制造毒蛇的恶魔羊。

Aave首领与恶魔羊一同被卷向空中，它重心不稳，差一点与身下的傀儡脱离开来。

这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的变故没有逃过苏希路安多的眼睛，趁恶魔羊与巨蟒纠缠的空当，他敏捷地穿过荆棘蛇群，跳到伊葛莱忒的身边。

“小伊，做得很好。”灰溪也靠了过来，和苏希路安多一左一右地护住她。

伊葛莱忒握住黑檀木魔杖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死死地盯着瞬息变化的战场不敢有一丝松懈，同时操纵两只巨蟒对于不在最佳状态的她来说过于勉强。

好在由于Aave首领的注意力被分散，它无法借傀儡之手控制荆棘蛇，第一只青蟒已将它们消灭殆尽，只有几条还未死绝的毒蛇在地上绝望地扭动身躯，颇有贼心不死的意味。

伊葛莱忒向下一点魔杖，完成使命的蟒蛇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伊葛莱忒这时才放松紧咬住的牙关开口说话。

“苏希老师，让我来可以吗？”

“……”

苏希路安多没有出声，他太了解他的学生了。从恶魔羊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伊葛莱忒的心里一定正蠢蠢欲动，在过去的两年里，女孩总是急于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却屡屡遭遇失败。

在她失落地低垂眼眸之下，苏希路安多能清楚地看到隐藏着的那个不屈的灵魂。

现在也许是时候了。

他和灰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先前他们的攻击其实都是半真半假的试探，在它与伊葛莱忒交手之前，他必须摸清敌人的底细。

从刚才短暂的交手来看，尽管恶魔羊在Aave的控制下实力大增，但并非不可击败，苏希路安多也想知道，经过三年的苦练，伊葛莱忒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境地。

“也好，就当这是你的最终测试吧。不过如果太过勉强了，我可是会插手的。”苏希路安多摸了摸右眼的伤疤，这是他不安时的习惯性动作。

“放心吧，苏希老师，”伊葛莱忒盯着他的手，露出自信的微笑，“好歹我也是你的学生。”

平日相处时没有察觉，细细观察，苏希路安多才发现伊葛莱忒她真的长大了。

深红色的卷发比三年前更长，柔顺地披在身后，似乎要融化在结界散发出的红色光芒里，是呀，她已是16岁的少女了。

苏希路安多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伊葛莱忒留着一头乱蓬蓬的红色短发，像杂草一样随意生长着。全身脏兮兮的，破烂的衣服上不知混上了血迹还是泥土。小女孩不服气地打量着他，牙齿咯咯作响，愤怒地挥舞小小的拳头，就像一头未经驯服的野兽。

如今，她的眼神也与以往不一样，那自他初见她时起便徘徊在碧绿波潭深处的沉郁阴影不见了，翡翠色的眼眸异常坚定明亮。

苏希路安多明白，伊葛莱忒不会将他和灰溪与恶魔羊缠斗的时间所浪费，尽管她做不到苏希路安多那样仅用短短几秒便能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作出准确的判断，但她学会了如何模仿老师敏锐的洞察力与判断力。

男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到一丝疲惫与欣慰，假若伊葛莱忒能够胜过恶魔羊，这就意味着她的纹章历练不需要太过担心，作为老师，他该把舞台交给学生了。

他难以察觉地叹口气，和灰溪退到后方。

纠缠着恶魔羊的青蟒消失了，像它当初出现那般，悄无声息地变回了普通的樱草。这不是由于伊葛莱忒主动收回了魔法，而是她无法再集中注意力。

握住魔杖的纤细右手微微颤抖，心脏“砰砰砰”激烈地跳着，鲜血从身体各处涌上头脑，血管张开，一时之间她感到目眩。

恐惧吗？害怕吗？

都不是，是兴奋。

她的身体因为无法遏制的兴奋而颤抖，女孩嘴角咧出笑容，这是她渴求已久的时刻。她毫不畏惧地直对向嗜血失控恶魔羊的血色眼瞳。

“嗨，大怪物，我们的游戏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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