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问心窟

决斗场，顾名思义，这是专门用来生死决斗解决恩怨的场所。

城市，尤其是像安平白雪这样的大城，不仅是普通人多，江湖人士也是多如牛毛，而这些江湖人士聚在一起，一个个脾气火爆，往往不小心便可能会引起冲突，抽刀拔剑那是常有的事，大规模的街巷混战更不少见，所以为了不让江湖人士的打斗破坏公共设施，影响普通百姓，一般的大城市内都会建造这么一个决斗场，专门供江湖人士解决冲突用。

所以说——这些人是要解决什么恩怨么？那个少女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之间有些好奇起来，心血来潮之下，身子一拐，却是绕到了决斗场的后方。

这里的决斗场颇大，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不过我自然不会直接从大门进入，从一个小巷走进，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我身子一跃，直接跃到一边房屋的屋顶，然后借力再跃，很快便跳到了决斗场的屋顶之上。

窗户是开着的，窗户口比较小，如果不会缩骨功的话人是肯定钻不进的，不过，透过窗户可以十分清楚看到里面的场景。

宽大的擂台由厚重的青石铺就，之前的那十多个人分成了两队，各自站在擂台的对面。

很快，两个人站上了擂台。

我愣住了，因为这两个人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是身材壮硕的男人，面容凶狠，**着上半身，只穿着简单的粗布短裤，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层层垒起的肌肉，而另一个则正是刚刚引起我好奇的那名少女。

她的身高只到对面男人的胸口，身形纤细，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束成了一条长长的宽马尾，垂在腰间。

身上朴素的蓝色长衣和长裤有些单薄，更让她显得柔弱。脖颈，双手以及双脚上都带着黑色的项圈铁环，没有被衣服完全遮挡住，这也是引起我好奇的原因。

那项圈铁环，看上去就像是镣铐一般。

距离的太远，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不过，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擂台上的男人露出了轻蔑的表情，相较之下，少女却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很快，比武似乎开始了，男人大步走了过去，脸庞狰狞，笔直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一把扭住少女的脑袋。

这也太过轻敌了，我不由得皱起眉头，然后便看到那名少女嘴角微微张开。

像是感觉很无聊一般地打了个哈欠。

她握住了拳头，然后挥出。

“砰！”

男人倒飞而去。

是的，那个男人倒飞而去，就像是完全没有丝毫重量一般，他甚至飞出了擂台外，才重重地落在地面之上。

他伸出的那只手与少女对拳，结果却是导致手臂彻底地扭曲起来，完全不成样子，以至于此刻的他躺在地上不断地发出惨嚎。

“……”

我微微张大了嘴巴。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这个少女竟然力气这么大么？

还是说……这是修行内力的缘故？

里面的人似乎吵闹起来，输的那一方却是脸色铁青，赢的那一方其中一名看上去很年轻的公子少爷则微微拱手，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场决斗，似乎很快便落下了帷幕。

我见状，从楼上跃下。

看上去那名少女似乎完全没有使出全力呢。

算了，别人解决恩怨，也不关我什么事情。

看了热闹之后，我重新走在大街上，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然后，到了第二天。

我从凌觉市走出，很快便来到了凌月山的山脚下。

山脚下往上有着一条阶梯小道，顺着小道走了一小会，阶梯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出现了一个洞窟，洞口有两名穿着白色厚实棉衣的女性把守着，都背负着长剑，显然是凌月门的弟子。

原来如此，这就是李萍说的问心窟了么……

昨天我也曾打听过，要想拜访凌月门，这条问心窟是必经之路。

我走了过去。

“前面是凌月门境内，禁止入内”

一名女性迈步挡在我的身前，开口说到。

“在下逍遥派陆青，前来拜访凌月门”

我拱手回道。

“陆青……你就是陆青吗”

她上下打量着我，微微点头，“你的事情我已经听李萍师姐说过了，想要进凌月门必须要通过这个问心窟，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嗯，做好准备了”

“那就进去吧，小心一些，里面的陷阱已经被我们调整过了”

“谢谢”

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口气，直接迈步走进了问心窟中。

洞窟昏暗，墙壁两边安装有煤油灯，不过灯没有点，我看了看四周，洞内看上去并不复杂，就只是一条直线没有岔路，从下往上角度有一定的倾斜，从我这里往前看完全看不到出口。

在里面站立了一会儿，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微微调整着吐纳和呼吸的节奏，将内体扩散于全身的身体之上，然后开始了前进。

往前走了几分钟，脚下的土地突然一松，紧接着，我的身子下陷，开始了自由落体。

我心中一惊，体内内力瞬间加速开来，身子顿时一轻。我挥出右手，碰到了旁边的墙壁，借力向着左上跃起，然后脚步蹬墙，跃上右上方，就这样反复跳跃着，因为反应及时，没有几下我便跳出了坑洞。

刚一落地，耳朵微微一动，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我身子一转，右手举起，在空中一划一夹。

逍遥一指！

一只弩箭落在我的手指之中，弩箭长约十厘米，箭头用金属打造，上面还刻有专门用来放血的凹槽，是显而易见的杀人利器。

我想起了李萍之前告诫我的话，心中微微一凛，却是更加小心起来。

除了下陷的坑洞以及两边墙壁射出的短箭之外，还有一种绑在路上的金属丝线，这种丝线薄如蝉翼却锋利异常，借着昏暗的光线让人难以发现，如果速度过快被这线一划，后果不堪设想。即使是我也差一点中了招，以至于脚上受了一点轻伤。

越往前走，道路越来越窄，陷阱也越来越密集，一环套着一环。

在最狭窄的地段，竟是从两边山壁一口气射出了十数只弩箭，这种弩箭射速极快，破空声又小，昏暗的光线下本来就难以察觉，再加上狭窄的地形难以躲避，面对着这些弩箭，我先是手臂一扬，听音辨位，用藏在袖中的飞刀暗器阻拦下数只弩箭，随后身子一扭，再躲掉一些弩箭，最后则是右手并指一扬，一口气竟是夹住四只弩箭。

毫发无伤，但即使是我，也不由得惊出了一声冷汗。

运气运气，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我还能这么毫发无伤地躲过去。

幸好，在通过最狭窄的地段之后，洞窟的后半段两边渐宽，陷阱的密度也终于小了下来，一抹光亮出现了视野之中，看来出口终于快要到了。

而我也很快便看到了守在洞窟门口的那道身影。

“……萍姐？”

“陆青，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好久了”

李萍笑着说道。

此时的她穿着和之前守洞口的那两人相同样式的白色棉衣，手持一柄长剑。

“萍姐……”

我看着李萍，沉默片刻后，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你既然回来有门派衣服可以穿，那为什么之前还要买自己的大衣啊，而且一买就买两套！”

那花的可都是我的钱啊！

李萍身子晃了一下，一脸黑线，“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嘛！”

“好吧”我叹了口气，“所以说萍姐你就是守门人咯？”

“哼，没错，不过你可不要以为我会放水哦”李萍哼哼道，“之前我们也没比试过，一直都不知道你具体实力怎么样，今天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

李萍眼中散发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凌月门，李萍，请多指教”

“我知道啦”

我呼出口气，眼睛渐渐眯起。

李萍同样也是二流高手，这一路上因为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需要出手的事件，所以我也并不知道她的实力究竟怎么样，只知道最少赶路时展现出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不过在轻功上她自然是比不过我的就是了。

“逍遥派陆青，请多指教！”

我开口说道，话音落下，便立刻主动出手了。

脚步一踏，身影向前冲刺，李萍微微弓身，右手探出，长剑向前刺去。

我身子一侧，长剑便从我的身边穿过，正当我准备欺近到李萍身前，右手并指准备刺出之时，眼角中，一道寒芒却是一闪而过。

长剑剑尖，竟是莫名的一拐，明明已经躲过的长剑乖了方向刺向我的肩口，我心中一惊，内力本能地加速流转，身子往一侧陡然偏折，却是瞬间来到了李萍的右侧不远处。

纵然我的速度很快，然后肩口处的大衣还是被长剑擦到，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我抿了抿嘴唇，重新站定身形，“软剑？”

“没错，的确是软剑”

李萍微笑着说道，手腕微微一抖，长剑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到我了！”

她向前踏出一步，身形轻盈，手腕又是一抖，只见长剑剑尖微颤，却是刹那间刺出点点寒芒，瞬间笼罩住了我的周身。

“刺啦！”

软剑的攻击方向极为诡异，忽左忽右，而调整内力之后又能瞬间恢复硬度，实在让人难以判断攻击的轨迹，幸好我的速度比她快，所以才能躲避开来，但是洞窟的地形还是大大限制了我轻功的发挥，因此我只能有些狼狈地尽力躲避着，很快，一身大衣便破了数个大口子。

“怎么了，只躲的话可是赢不了的哦”

李萍开口说道，她显然也在防备着我利用轻功加速突然发难，长剑挥舞在身前，渐渐地好像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我想要凭借着轻功突围，然而，明明躲过了软剑，在穿过的途中，身上的衣服却还是被一下撕裂开来，这让我脚步一顿，瞬间后撤。

眼神一凝，我这才发觉空气中似乎隐隐漂浮着一些无形的物质。

那是她的内力通过长剑挥舞而滞留在空气中，所形成的隐形剑气。

这分明是只有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内力外放！

怎么可能……不对，萍姐她绝对不是一流高手，但也不是二流，而是准一流！

所以这些剑气她也只能通过不断地挥舞长剑，利用软剑的特性不断划出轨迹，才能保证剑气滞留在空中而不会消散。

她也只能做到让剑气形成并滞留，却不能让剑气飞出，不然的话，这么多的剑气全部朝我飞来，我早就败了。

显然，从一开始李萍就知道我轻功的厉害，所以才会选择这个方法，利用滞留的剑气编织出一道天罗地网，渐渐地蚕食我所能躲避的额空间，将我逼到角落，彻底封死我的去路。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彻底失去。

不断地后撤，不知不觉已经靠到了墙壁，我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剑网，在不断的闪避中，我也在不断观察着，只有一条能够勉强穿过来到李萍身前的通路。

想必李萍对此也知晓，所以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吧，这是她设下的阳谋。

我只能拼一把。

突然间右手一扬。

一道黑影精准地打在了软剑的剑刃之上。

那是一枚石子，石子彻底碎裂开来，而受到撞击的软剑也不由得往旁边微微一偏。

尽管下一刻，剑刃偏折，竟是再度重返朝我刺了过来，但是有了这一点的阻拦，时间上对我来说却是已经足够了。

我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欺近到了李萍的身边。

穿过剑网的刹那，我的大衣破裂开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般，彻底变成了布条。

纵然有内力覆盖全身，我也抵抗不了剑气的锋利。

毕竟那些剑气是可以实质化的内力，本就破坏力惊人。

纵然在观察之中我勉强找出一道缺口，但是要想无伤就穿过那也太异想天开了。

鲜血溢出，脸颊上渗出了一道小小的血迹。

不仅是脸颊之上，如果脱去大衣，便能看到我的上半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口子，仿佛被无数的小刀割过，鲜血冉冉渗出，如同蚂蚁啃噬，酸痒难耐，疼痛难忍。

咬住牙关，我举起了右手。

李萍目中流过一丝惊讶，她轻轻巧巧地后撤了一步，偏转的长剑宛若毒蛇一般，向我再度咬来。

无论是我还是李萍，都能判断出来，在我的右指落在李萍身上之前，我的肩膀便会直接被长剑刺中。

我的肩膀，便相当于咽喉要害，如果被先刺中，那就是我败了。

所以，只要两种方法，要么挡，要么躲。

选择只有一刹那，我扭转身子，原本探向李萍的右指猛地上扬。

逍遥一指！

手指传来一股剧烈的刺痛，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冲击和摩擦力，我的食指以及中指血管炸裂开来。

长剑偏折着剑身，终于停在了我的肩膀上。

它已经穿过了我的大衣，紧贴在我的肌肤之上。

“什……”

有些出乎预料的选择以及结果，让李萍眼瞳微微一缩。

本以为我会闪，却没想到我选择了挡，这是最差的选择，因为在选择挡的瞬间，也就丧失了能够攻击的机会。

虽然没有一击刺中肩膀，但是要比拼内力，你比得过么？

内力喷吐，李萍开始发力，内力运转之下，长剑瞬间绷直。

在她看来，我似乎是想要孤注一掷夺走武器，然而却忽略了内力上的察觉。只要再多凝聚一次内力，长剑便能刺入我的肩膀。

这是下意识的判断，而且也绝对说不上错误。但是，这个判断，让我终于得到了机会。

一个李萍注意力偏移的机会。

一缕寒芒乍现。

细微的破空声，极致的速度，让李萍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赢了！”

“你哪里赢了！”

话音落下，李萍才感觉到不对，身子僵硬下来。

左手抚摸在脖颈上，指尖感受到了一股浅痛。

她不由得回过头，定睛看去，只见对面的洞窟山壁上，一柄飞刀几乎完全没入其中，只有木制的刀柄还留在外面。

她再度转过头，长剑依然紧紧被我夹在手中，纹丝不动。

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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