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13：逃离

手上的银质托盘跌落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泡好的咖啡与精致的点心散落满地。美好食物本身的价值在于被人拥有，若是品尝的那人不在了，这些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久暂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粉色的床单上还留有一丝她曾待过的温度，以及房间中还未完全散去的芬芳。她，终究还是逃离了这里。

为什么？

久暂在心底问道，只是这问题是在问自己，还是问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呢。难道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么，他从未如此竭尽全力去对待一个人，一段感情，可最后还是不能得到。

“你，逃不掉的啊。”语气中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有的只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你的去留，并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也不是我能够做得了主的。

城堡外面漆黑的世界好像一个不知名的怪物，要把所有陷入的生命都一口吞进。囚禁着你的并不是我，也不是这一座城堡，而是外面的整个城市，甚至是整个世界。

你…寻不到自由，也寻不到他。但若留在我这儿的话，起码还能够一直活在甜蜜的梦中。

寻梦晴自然不会知道久暂此时此刻所想，自打做出逃走的决定后，她就不会再有所迟疑或后悔。就像是小时候那样，逃跑成了一种本能的驱使，是渴望自由还是光明？她只是想真的活着而已，不被提线操纵着，作为自我而活着。

越过城堡的大门，借助房屋与巷道的遮蔽，她在阴影中潜行着。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呢，自己会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再次相遇吗？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未知不仅代表恐怖，也代表着希望。

距离城堡还是很近，但她的呼吸已经开始有些紊乱，说到底是这副身体过于孱弱，仅有不到一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彻底恢复过来，哪怕她已经偷偷停止用药，哪怕她已经尽可能锻炼与熟悉自己的身体，但时间依旧太仓促了些。

可是现在若不逃的话，以后也许都没有机会了。随着身体的恢复，久暂对自己的控制会越来越严苛，她注意到门口的护卫已经换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人多。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即便完全恢复，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足够能力逃脱。

脚下一个踉跄，寻梦晴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好在最后关头稳住了身形。她一手扶住墙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因剧烈活动而起伏不定，衣服和头发也早已被汗水所打湿。这样下去不行的，她一定会被抓住。可是一路跑来那么多房子，却不见半个人影，每一幢房屋都是空的，寂静得像是一座空旷的鬼城般。

寻梦晴有一种感觉，自己还未逃离久暂的掌控，远远没有。即便她已经逃出了城堡，外面的世界好像近在眼前。但还不够，她还要继续奔跑下去，继续逃下去。

‘咔擦’

轻微的声音响起，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却无比刺耳，寻梦晴呼吸一滞，小心地将身子向更加隐秘的黑暗处藏去。

“别躲了，出来吧，你的呼吸已经暴漏了自己。”来人并非久暂，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因为过于黑暗的环境而暂时看不清相貌。

寻梦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小心地将气息削弱，努力让自己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还不死心吗，那我可就过来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这边走过来，皮鞋踩在石头铺成的道路上发出啪嗒声，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接近。这无形的压力近乎让寻梦晴窒息，她的右手缓缓伸向腰间，把藏于那里的餐刀摸出握在手间。

无论是久暂还是这个人，对于自己似乎从未流露出过太过明显的恶意，如果只是因为不愿被久暂因爱囚禁而做出杀人的举动的话，似乎有些丧心病狂。但随着压力的增加，寻梦晴心中的杀意却如出笼的猛兽般按耐不住。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如果想逃出生天的话就把这个家伙杀掉吧，如果想要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把所有阻碍自己的人杀掉吧。他们全都不怀好意，他们全都居心叵测，他们一个个都想将自己囚禁在孤独黑暗的牢笼中，日复一日不断折磨。

记忆像是吹起的泡泡般一个个漂浮起来，无数的画面闪过后又爆破开来。绳索，鞭笞，针剂，殴打，唾骂，还有各种各样的折磨，那名为‘父母’的生物，那唤作‘医生’的人们。

恐惧，恨意，充斥着心灵，寻梦晴全身都在颤抖着，瞳眸中最后印刻出滔天的大火与如洪水般倾涌的血水。

“噔”

亮晃晃的刀刃在月光下闪过，斩开空气直入猎物心口。来者在寻梦晴眼中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全由骨骼和血肉内脏组成的怪物，每一分肌肉血管，每一处弱点都暴露无疑。她持刀的手像是演练过无数遍，顺着能够造成最大伤害的轨迹划动过去。

“从这个部位下刀，能够让人感受到最小痛苦的同时迅速死去。”

“而若是从心脏这边开刀的话，能够在切开皮肉血管后依旧令对方存活。如果技术登峰造极的话，在利用简陋的医疗设施情况下，也能够达到置换心脏的效果！”

“下刀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只想为了杀人，还是仅仅为了自保……”

声音在耳畔回荡着，跨越时间与空间在此刻响起。寻梦晴手中的刀略微一顿，但依旧在对方身上剖开一条可怕的伤口。

鲜血飞溅，温热感从皮肤上传来，寻梦晴的眼神在一瞬间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冷漠的瞳眸看待对方时不像对待一个活物，而是一具等待解剖的死尸。

“你…是谁？”来者捂住伤口，因为失血而渐渐脱力的身体忍不住跪在了寻梦晴跟前。这不是一个柔软可怜的少女，而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凶兽。

女子未曾言语，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滑过对方，身后转身而去。既然已经失去追击的能力，也就不必要再下杀手了吧。他记得那人的话，并且对于杀人的本能有一种来自心里的抵触。

因为我爱你，哪怕这个世界曾经伤害过我，我也不想再次对它挥刀。只因，这个世界孕育了你。

即便…你最后还是抛弃背叛了我。

梦早就不在了，只剩风声漫云烟，雨声逝流年…….

月光倾洒，背影似乎有些阑珊，那刀刃尖端映射而出的洁白更显得凄凉落寞。忘了，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记忆如潮水般而来，又如潮水般而退，那些旧事再度被封印于灵魂的最深处，只是寻梦晴有些疑惑的双眸中，有一丝冷漠，一丝落寞，一丝寂寞，一丝顾陌，一闪而逝。

当后续人员赶来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所幸还留有性命。一路追下去，后续支援的人心底越发感到寒意，一共三十七名与寻梦晴遭遇的人，全都无一例外被解决，而且都是一刀。

“已经失去对方的踪影，这次任务失败，恐怕那一位会大发雷霆。”

久暂矗立窗口默默听着手下的报告，脸上却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没关系，你下去吧。”

久暂挥了挥手，房间里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回过头来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还是如其主人在时那般布置，摆放的东西多了一些，这都是寻梦晴曾用过后被他偷偷收集起来的。

有点出乎预料么，不过也并非完全意料之外。毕竟自己没有出手，还对下面的人下了‘绝对不能伤害她一根毫毛’的死命令。

那么，现在算是初步逃离了那位的掌控了么。久暂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精致无比的怀表，打开之后里面却没有记录时间的指针，只有一个标注着坐标位置的红点在缓缓移动着。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等我把你的过去斩断之后，你就会彻底属于我了吧。”一想到过去你曾经属于别人，我的心中就充满了嫉妒和恨意，那个男人，我绝不会放过。

“少爷，有您的电话。”

时间刚刚好呢，久暂毫不意外的接通了电话，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把我们的交易品弄丢了。”

“她不是交易品。”久暂的语气微冷，“不过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闪失，我会补偿给你的。”

“哦，你想怎么补偿？”久暂没有推脱的态度让对方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他知道久暂的为人，既然愿意担下这次的损失，那就一定不会敷衍了事。

“我听说你那边最近损失惨重啊，一直引以为豪的白无常叛变了组织，作为监管和惩戒的黑无常也死了两个，就连霓虹那边的分部之一都被人踹了。”

“这与你无关。”提到这些损失，电话那边的人也有些怒火，辛辛苦苦经营的势力与人才居然接二连三遭到破坏，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可以有关，我当你两个月的走狗如何？”

“什么意思？”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我知道的哦，是叫顾墨笙对吧，还有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家伙。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就权当是弥补了这次的损失。当然了，以后关于那个女人你不准再伸手，她是我的了。”

“这不可能！”电话那头直接否决道，“这点麻烦我自己也能解决，那是重要的实验品，不可能让给你。”

久暂眼睛一眯，语气淡漠的开口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做出了决定。那顾墨笙只是我想解决掉罢了，之所以提出你的名义，那是为了给彼此一个体面。大家都是合作伙伴，不要弄得太难看啊。”

电话的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那个实验品非常特殊，而且顾墨笙也是实验品之一，不能随便杀死……如果你能把顾墨笙完好的带给我，那个女人我可以送给你。”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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