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14：活着

浅雪宫幽的皮肤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大片大片的淡红色开始出现，一眼看上去就如同麻疹病人。大量的液体从她的眼耳口鼻进入，过不了多久，就算她不因这甲醛溶液的毒性而死也会因为窒息死去。

从里到外，此刻她身上的每一处应该都是疼痛的吧，可是她的脸上依旧笑容灿烂。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全能的表情，虽然只是一个嘴角弯起的动作，却足以涵盖一个人所有的情绪。

开心的时候可以笑，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笑，尴尬的时候可以笑，满足的时候也可以笑。那么，现在的你，又是因何而笑呢？

是终于能够这样永恒占有所爱的心满意足吗？还是因为终于能从这无尽灰暗一生中解脱出来的轻松呢？

或者，两者兼有吧。

浮力扬起她的头发，让她如飞天一般静止在半空，而她的两手则是环绕过顾墨笙的腰，两人的目光融汇到一起。在那透明的玻璃缸液体中，他们就这样相拥，相视，纯白的梦境在此刻定格。

“永远在一起吧。”她无声轻喃。

这一生命运过于草率，才把你我相逢的剧本写得如此不堪，若是能够来世在见，愿我们可以在朴实文笔下最平淡的相恋。

她的生命，渐渐平息，淡在缤纷的呼吸。她的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爱究竟是给予，还是占据？众说纷纭，却无人真正知晓。而在一切畸形爱恋的前提之下，必然是情感的缺失。

这本就残缺的人生，能在此刻结束，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圆满吧。

不！

看着浅雪宫幽的生命气息渐渐熄灭，顾墨笙几欲疯狂。这或许是我的结局，可不该是你的结局。

我艹尼玛，给我动啊！

像是在回应他一般，沉寂已久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提起这股力量，顾墨笙狠狠推开怀里的浅雪宫幽。她的身体与身后的玻璃壁相撞，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这这玻璃缸倾倒下来。

“哗啦”

伴随着的大量的福尔马林，浅雪宫幽和顾墨笙被冲了出来。

“咳咳。”顾墨笙张开嘴巴，将五脏六腑中的福尔马林液体全都呕吐出来。

”浅雪宫幽！”总算恢复了一点点力气，顾墨笙马上爬到浅雪宫幽的身边。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更是像冰块一样寒冷。更加重要的是，顾墨笙发现她的呼吸几乎已经停止。

顾墨笙用力按住浅雪宫幽的胸口，将她吸入的液体全都挤出来。然后翻开她的眼皮，发现眼白部分已经全都变成了赤红之色。这是甲醛中毒的现象。再掰开她的嘴巴，发现喉咙已经肿了起来。

顾墨笙知道，不仅仅是扁桃体，浅雪宫幽的肺部怕是也已经水肿。平常人们哪怕吸入过多的甲醛气体也有死亡的危险，更别说是喝入那么多量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依旧是非常危险的有毒物质。

不需要等救护车到来，这样下去，恐怕再过个几分钟，浅雪宫幽就可以直接送火葬场了。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废物！”顾墨笙一拳砸在地上，连骨头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道而骨折变形。

Md，顾墨笙你就是个废物。学了那么多年的医，到头来什么用处都派不上，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他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从没有听说有人浸泡到福尔马林里还能在送到医院后救活的。

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顾墨笙双手挠着头，头皮已经被指甲划破，可他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浅雪宫幽的呼吸已经彻底停止了，她的心跳已经停止，这在医院上来讲便是进入了假死状态，再过个五到十分钟，当她的大脑也死去的时候，她也就真正的步入轮回了。

死…既然要死，那就让你成为一个和我一样的活死人吧！顾墨笙双目一凝，露出狠厉疯狂之色来。

从浅雪宫幽的衣服夹层里拿出那把她随身携带的刀片，顾墨笙将她的胸膛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划开，先是外皮，借着是脂肪和肌肉，最后露出错综复杂的脉络和骨骼，以及包裹在最里面的心脏。最后，顾墨笙将她的心脏轻轻划开一道几乎肉眼难以看清的小口子。

接着，顾墨笙反手将那刀片划开了自己的胸膛，与浅雪宫幽不同，顾墨笙对待自己的时候非常粗暴，可整个过程却没有流下一滴鲜血。他的身体早就死亡了，以一种科学无法理解的形式保持着活动，自然鲜血也都已经凝固。

在他身上，只有一个地方还有着鲜活的生机，那便是心脏。

刀片轻轻在自己的心脏上划开一个小口子，只有半指长度，更是只划开了表面而已，而仅仅是做出这个动作，顾墨笙身上那刚恢复一点的力气就要再次消失，他的身体在颤抖，意识更是开始迷糊不清。

然后他靠近了浅雪宫幽，准备将伤口处流出的心血送进她的身体里。可是还没等顾墨笙准备实施接下来的行动，那心脏处的伤口便自主愈合了。

卧槽，这也太迅速了点吧，丫的难道老子是金刚狼吗？！

顾墨笙一狠心，再次在心脏处划开了一道口子，为了怕它愈合太快，顾墨笙这一次将刀片的一半都插了进去。鲜血像是水枪一样喷射而出。

顾墨笙赶紧趴到浅雪宫幽的身上，将那鲜血一点点淋在了她的心上。

直到顾墨笙再也坚持不住，整个意识都开始崩溃，他才将心脏处的那个刀片抽了出来。

“拜托你，活下去。”顾墨笙看着浅雪宫幽认真说道，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暗，直到被拖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顾墨笙的胸口处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

他睁开双眼，感受着像是被掏空般的身体，露出一抹苦笑。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原来到头来不过是个连女孩子都难以拯救的废物罢了。最让人痛苦的不是悲剧，而是那种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悲剧让人伤心，而无能无力的感觉却能够把一个人所有的意志摧毁。

本以为重生再来一次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可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改变过。三年前是这样，如今依旧如此。到底，我复活这一次是为了什么啊？

“墨笙…”虚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听到这个声音，顾墨笙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浅雪宫幽！”顾墨笙不知道自己看到这个女孩子还活着后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激动？愧疚？还是喜悦？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牢牢抱住她，像是生怕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那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对生命的珍惜，对以往所有过错的追悔。

顾墨笙直到此刻也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从来都没有醒过来，哪怕他的肉体行走在世间，可他的灵魂早就已经丢在了三年前的噩梦里。支撑他一切的不过是名为负罪感的东西，他以为自己只要走遍世间，治好所有自己看到的病娇就能够得到救赎？

“你，还活着？”浅雪宫幽不可置信的问道。她想抬起手抚摸一下顾墨笙的脸庞，来感受那真实感。可是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顾墨笙主动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说道：“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这两个字在浅雪宫幽的心里化为两种情绪，一种是对顾墨笙没有死去的庆幸，另一只则是对自己没有死去的悲哀。好复杂的情感啊，想你死又不想你死，自己想死却没有死。呵呵，果然命运总是喜欢以戏弄为乐。

浅雪宫幽脸上露出浓浓的嘲讽之色，似对命运，也似对自己。

接下来，顾墨笙叫来的救护车，浅雪宫幽虽然没有死，可是顾墨笙也发现她并没有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活死人。甲醛的毒素也依旧留在她的身体中，需要处理。

在医护人员震惊的目光中，浅雪宫幽被送进了医院。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还能活下来的病人，简直是医学奇迹！”一位老专家目不转睛的看着浅雪宫幽，像是在看下一届的诺贝尔医学奖。

“抱歉，我们不想参与医院的研究工作，哪怕你们给再多的钱也一样。而关于胸膛开刀，是因为她吸入了大量的福尔马林液，无法排出，所以我才用这种方法来将其排除的。”

“不破坏任何组织和脉络开刀排出有毒液体，且在短短时间内凭借简陋的工具完成。这技术简直绝了！”一名外科医生看顾墨笙的眼光也火辣辣的，让他觉得自己的菊花有些发紧。

还好，顾墨笙对于医院里的那套规则非常了解，只要付清医药费，坚持保有个人隐私，他们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可是，顾墨笙却没有想到，最大的麻烦却不是医院里的，而是警察的到来。

“请问您是顾墨笙先生对吗？我们有一个案子可能与您有关，能不能麻烦您配合我们调查。”

“好的。”顾墨笙点点头，对于警察找上门来他也感到非常疑惑。

“是这样的，青冬育才中学最近失踪了四名学生，两名男生，两名女生。而其中的一个女生，就是你刚刚送来医院的这位浅雪宫幽同学。我能问一下，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吗，以及这些天来去了什么地方？还有，您知不知道其他几个人的下落呢？”

“当然了，如果您现在回答不出来或者不方便回答也没有关系，能不能随我们到局里走一趟呢？”

“我现在不能离开医院。”顾墨笙说道。

“这恐怕不行，等你配合我们调查完，如果确认一切和你无关的话，我们会让你回来的。”似乎是怕顾墨笙突然发作逃走，这几名警察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顾墨笙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下说道：

“我需要先打一个电话。”

“是打给律师吗？”一名女警员说道，她看顾墨笙的眼神非常**，就像是在看一名罪犯。

“不，是打给我的一个朋友。”顾墨笙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过去。看到那女警员似乎有点想要阻止的意思，顾墨笙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我只是打个电话而已，不要阻拦，相信你，不然你会后悔的。”

听到这句话，不但女警员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其他几人面色也不太好。作为警察，他们居然被人给威胁了。

而顾墨笙自然无视了几人铁青的面孔，自顾自的打通了电话。

半晌，手机那边响起一个声音来：“你小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说吧，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算是吧，警察需要找我帮忙调查，可是我现在暂时不能离开医院，你帮我说一声。我现在在青冬市。”

“好的，我知道了。”

顾墨笙挂断电话，对面前的几个警察说道：“请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几名警察面面相觑，特别是那个看顾墨笙不爽的女警员，心里更是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他们队长的电话响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电话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不过那队长最后看顾墨笙的眼神带着疑惑和不敢相信，还隐约有一丝忌惮。

“收队！”队长说道。

“什么？这是为什么？！”女警员不敢置信的问道。

“别问了，小莉，走吧。”队长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是…”

“服从命令，我说了收队！”

“是！”孙莉不甘心的说道，同时看顾墨笙的眼神更加凶恶了，几乎已经认定了他就是罪犯。

一定是个背景后台比较大的家伙！在孙莉的眼里，顾墨笙已经化身为仗着身份地位横行霸道，无恶不作，阴险歹毒的罪犯。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她是第一次见到顾墨笙，可就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怎么看都觉得顾墨笙那张本来挺帅气的脸像是个标准的罪犯。

不要问为什么，她一定会说，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

PS：关于顾墨笙的体质等问题，在后面会一点点讲出来的。至于福尔马林中毒，可不是我瞎编的，医大的课本里有讲过。不过作为一本软科幻文，自然有一点点夸张和不合理的地方。因为，再怎么现实的文学作品，当基于文字叙述时也就被无意识的美化和修饰了。

这是一本长篇小说，后面的故事很长，需要慢慢道来。希望大家能够支持在下，感激不尽！

另外，这章是四千多字的大章，算是补偿一下之前的欠更吧。过敏还没完全好，昨天晚上真的特别痛苦，全身都痛，还呼吸困难，女友几次想送我去医院，我都制止了。因为实在是太晚了，在学校也不太方便。还好，最后挺下来了。早上我就感慨，活着真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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