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过去（1）

“咕嘟”

火苗舔着小铜锅的锅底，里面黑糊糊的粘稠物正缓慢的吐着泡泡

中年人正拿着拥有小臂长勺柄的木勺一点点在铜锅里搅着，满屋的香甜正从铜锅里向外溢出

“喝过苦咖再喝热巧克力，甜度翻倍哦。这可是我新发明的吃法”

“安德还真是你亲生的。他摆了一桌巧克力，你又熬了锅热的”

“你看，那小子随我”中年人笑笑，起身从旁边的碗柜里拿出三个带勺的小巧青花瓷碗，摆在桌上“主要是实在想不到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只好弄点巧克力来对付一下”

“你们家简直就是奢侈的代名词。那一桌加上你这一锅，你们怕不是把周围几个国家的可可全包了”阿尔芒塞

“没有那么夸张，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他从锅里挖了一勺倒在碗里，推给阿尔芒塞“而且这钱花的简直不要太值，这不换来那小子一条命吗”

“哼，消息倒是挺灵通的”阿尔芒塞嘴上很硬，但手很诚实地端起了碗“我可警告你，这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你凶我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跟赛克恩德说”中年人笑着反问

“哼!!”阿尔芒塞没话说，鼓着腮帮子低头喝起热气腾腾的巧克力

木勺在锅里搅一搅，又一勺落在碗里。这一碗，推给了坐在阿尔芒塞旁边的路易

“你也来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路易站起身双手接过来，放到面前的桌上“可我还不知您的名讳”

“哦?赛克恩德那小子没跟你说过吗?”中年人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用小汤匙刮着沾在木勺上的热巧克力送进嘴里

“他还没见过安德呢”阿尔芒塞也不用勺，端着碗埋头喝着，顺便抬手把头上散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哦～你好，我是赛克恩德的父亲科迪·安德森，你也可以叫我安德”

阿尔芒塞不着声色的蹬了他一脚“别盗用你儿子的小名，挺大个人了脸皮也是够厚的”

“哈哈，开玩笑而已，叫我科迪就好”

“那个，敢问你们说的赛克恩德是谁?”路易有点不太明白

“他是安多米达现在明面上的领导人”科迪笑着把铜锅推到壁炉旁，灭掉下面手提火炉的火焰“十五年前还是统治者呢，现在只能称之为领导人了”

“我觉得挺好”阿尔芒塞喝完了手里的热巧克力，科迪拿起木勺给她一个眼神，她摇了摇头

“……那……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看看阿尔芒塞，又看看科迪

“这话得我先问吧，你跟厄斯是什么关系?”

“厄斯?”

科迪坐回躺椅上，指了指路易旁边的阿尔芒塞

“现在暂时叫阿尔芒塞了”她晃晃脑袋，把发带解下来绑到自己的手腕上，就在左手镯子旁边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救了我的命，还在帮我向着空岛努力”路易答到

“她何止救了你的命”科迪眯起眼盯着路易，瞳孔竖成一条裂缝“她还……”

桌子下面一条腿伸过来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一下明显比刚才疼多了

“啊——好好好，不说不说”科迪马上放松了自己的瞳孔，语重心长地伸手拍拍路易的肩膀“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每一天吧”

“自从阿尔芒塞救下我，我的每一天都意义非凡”路易向科蒂点点头

“还要更珍惜一些，最好把每一天都当成自己的最后一天来过，那才差不多”

“为什么?”

“人活着怎么能虚度光阴呢?”科迪舀着自己碗里的巧克力“对自己狠一点，你就能做到更多的事”

“受教了”

“胡编乱造这方面，安德没随你真是太好了”阿尔芒塞把头发向后舒展开，身子陷到了柔软的沙发里

“怎么叫胡编呢，这叫人生经验”科迪拿汤匙敲敲碗

“哦，不叫胡编，叫信口雌黄”

“你看看，她就喜欢跟我对着干”科蒂斯冲路易尴尬的笑笑

“您还没告诉我，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路易两手紧握，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么跟你说吧，她是赛克恩德的养母……哎你干什么?!”科迪话说一半，赶紧伸手接住飞过来的瓷碗

“放屁!我一猜你就要说那两个字”阿尔芒塞从沙发里弹起来，手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动作

“唉”中年人收起笑容，把碗放到一边

“其实，是这样的”

几十年前

每逢十五必到的月圆之夜，后院被清澈明亮的月光笼罩。花苞待收，虫鸣渐起，有人拉了一条小板凳，正坐在上面吹着夜风数星星

“一……二……”

一阵风撩起她身上的蓝花连衣裙，她赶紧按住不老实的裙角，另一只手在脑后管住柔顺的暗黄色长发

这个姿势在小板凳上重心后倾，相当不稳，以至于她马上付出了代价

一只蛤蟆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地跳到了她脚前，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呱”

“啊!”女孩听见声音，眼睛自然瞟到了脚边的爬行生物，惊的叫了一声，身子本事地向后仰去

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因为她现在的姿势，这一仰就回不来了

女孩紧紧闭着眼，准备好迎接脑后的冲击和疼痛

坚硬的触感迟迟未到，女孩睁开一只眼，眼前是一张和她一样年轻的可爱脸蛋

她的脑袋准确的枕到了身后女孩的肚子上

“无聊成这样了，都开始数星星了?”阿尔芒塞，现在应该叫厄斯，轻轻拍拍她的脸蛋

“呼，谢谢你啊，厄斯。我还以为要完蛋了”女孩松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厄斯手里也拎着一条板凳，坐到了她身旁，跟她一起抬头望着天空

“厄斯，空岛的天空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女孩望着漫天繁星，问她身旁的人

“没什么区别。真要说有什么，嗯……大概月亮不会被云彩遮住?”

“啊?我以为会更多彩一些呢”女孩遗憾地叹着气

“都是同一片天空，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同”厄斯笑着摆弄起女孩的头发

“比如云彩飞的更快啊～月亮更大啊～能看见的星星更多啊～之类的”

“怎么?泽里尔的圣女大人对空岛的生活有兴趣?”厄斯打趣到

“唉，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教庭不会允许圣女离开自己所在的领地，真的好想有一天能在空岛上看看满月时的星空”

“小罗，只要你想，我很乐意带你到空岛住上两天”厄斯冲她笑笑

她旁边的女孩正是这个小镇的圣女，罗墨达

圣女似乎心动了，她虽然没说话，但看着星星的眼里泛着厄斯从没见过的光芒，可惜那光芒只存在了断断的一瞬

“谢谢你，厄斯”她转过头来厄斯笑笑，那美丽纯洁的笑容简直能融化任何人的心

除了她自己的

“我还是，不能放弃自己身为圣女的责任”

“这么小的城镇，怎么还有责任呢?王都里的宫廷圣女我请不动，怎么连你也请不动”厄斯嘟起嘴

“再小的城镇，也是不少人生活的家”圣女被厄斯的表情逗乐了，她拿手指戳着厄斯鼓鼓的腮帮子“既然我被这里的人称一声圣女大人，那我自然要尽我所能去为这个小镇提供祝福”

“只是离开两天，有什么大不了的”

“责任可不能以任何的理由开脱，万一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原谅自己”

“你们圣女都是些怪人”厄斯扭过头去

“诶呦，伟大的厄斯殿下居然称我们圣女是怪人，这上面要是怪罪下来，小女可当不起”罗墨达说着俏皮话，把手指悄悄伸到厄斯胳膊下面，冷不丁地开始“弹琴”

“诶，你怎么还偷袭呢?!哈……哈哈……别挠了……哈哈……别……”厄斯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罗墨达完全控制在手里了

“我挠，挠挠挠”罗墨达一边笑一边进行着手里的“工作”，厄斯的腰软的像小猫一样，一动手简直停不下来

“还怪不怪了?”

“好了……哈……好了……不怪，不怪了”厄斯笑得气都快喘不上了，罗墨达一停手，厄斯差点直接摊到地上。幸好圣女眼疾手快，托住厄斯的腋下，把她放回了小板凳上

两女在教堂的后院嬉戏，谁也没注意身后

一只手抹过在教堂门口诵经的牧师的双眼，牧师无力地倒下，瘫软在地

黑影无声地穿过小教堂的前厅，推开还未上锁的后门，站在院门口窥视着后院里嬉闹的两位

“晚上好，圣女大人”

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厄斯和罗墨达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

来人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凭借夜晚的月光根本看不清那张阴影下的脸

“听说圣女大人从不会拒绝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们拥有宽广的胸怀，可以倾听任何人的请求”黑衣人声音阴沉毫无感情，明显是他刻意为之

“是吗?”他问道

罗墨达站起身，向他微微躬身行礼

“那请问您有什么请求呢?”

黑衣人掀起罩在头顶的兜帽，漂亮的银色的卷发被红丝带扎起束在脑后，月光更突显出他脸庞的苍白

和赛克恩德一模一样的脸

他那双猩红的眼眸里，没有预料中的凌厉感，只有疲惫和恳切。他的言语清晰温婉，不似刚才那样低沉

“我想请您跟我到安多米达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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