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父子

听到老人的请求，巨虎下意识地转过身，把武器用稻草盖好。随后起了身，应和着老人走出门外。

“庶伯，您要说些什么啊？”引燃了火堆，巨虎顺着话题疑惑道。

“啊，其实那个，也没什么。”庶伯却反而有些支支吾吾了：“对了，你们的父亲找到了吗？”

“啊，那个……目前有了一点线索了，”巨虎有些尴尬地回应了一句。

“你们的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庶伯突然发了问，巨虎突然一阵紧张，可是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口舌之间不由得顿了顿，叹了口气，像是回忆似的道：“我的父亲？他，怎么说呢……”

在巨虎三岁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

“武修世家，行事当与术修不同。要牢记你武修的身份，绝对不可以指染任何术式。不然逐出家门。”那是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在他所在的城市，他们家是有名的武修世家，虽然和世家名门比起来肯定不如，可是由于他父亲的严苛要求，他们的武修实力丝毫不逊色与世家名门的外门子弟。而且他们家修的武术式都是极其霸道强横的类型，所以家族里大多身体强悍。虽然仍然没有姓，可是当地人都尊称一声卫北巨家。

卫北巨家，是因为巨虎的父亲名字叫做铁巨，名字里带着巨，而他们三兄弟又取了巨字作为家庭象征，分别叫做巨龙，巨虎，巨蟒。而且他们住在卫国的北部。这就是他们家族名字外号的由来。

巨龙和巨蟒，自然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小小年纪便双双晋升到了炼体三品的位置，深得铁巨的欢心。而他们家的二子，本应也像大哥与三弟一样成就非凡。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到十五岁，巨虎依然没有一丝武修的影子。或许说，他连浑气都聚集不了一丝。

就如同绝大部分废柴流主角小说所描写的那样，如同废柴一般的他成为了家庭里所有人的耻辱。而对于当地的武修来说，每年都会让家族里的年轻人参与一次实力的选拔赛。而卫北巨家向来是其中的领头人。

只是巨虎今年的选拔赛，尤其重要。

从卫国的都城迁来了一只被除姓流放的武修贵族，自从来到了巨虎所在的城市，便迅速崛起，隐隐约约有直逼他们家领头羊地位的趋势。更致命的是，这家前贵族的姓氏，是姓巨。

今年的选拔赛，彻底成为了“卫北巨家”这一块响亮招牌的争夺赛。赢家风光无限，输家名声扫地。

就在这样严肃的背景中，巨虎迎来了他的十六岁。

最终决赛的赛场上，他望着刚刚取得两场胜利的大哥的背影，内心却写满了不甘心。

“二哥，不用担心，这次对决采用五局三胜制，大哥已经赢了两局了。只要再赢一局，我们卫北巨家的名声就还能维持下去。”看出了巨虎的紧张，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贴心安慰着。

“蟒儿，别跟他说话。”身旁，巨蟒的母亲却冷声道。她鄙视地盯了巨虎一眼，便继续看着擂台上的比赛。

巨蟒有些抱歉地看着一眼，低声回应了一句：“不要担心。”随后便也继续看着眼前的比赛。

连落两城，对面最后上来的，却是一个极其精瘦的少年。巨龙极其魁梧的身材和少年比起来，似乎就像老鹰和小母鸡的战斗一样。

“就这？你们不把卫北巨家放在眼里了吗？”眼看着眼前的精瘦少年，向来性格张狂的巨龙不由得向坐在对面的的家族长老挑衅道。

可是对面却并没有回应巨龙的嘲讽，只是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动作。

回应着少年的动作，巨龙也做出了进攻的姿态，决定进行一场硬碰硬。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期待着一击必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身形却突然凭空在眼前消失了？

内心突然惶恐起来，巨龙来不及防御，胸口便被少年重重地锤击，他一个趔趄，坐倒在了擂台之上。

“这是什么？你们用了什么手段？”铁巨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冲着对门的前巨家大声呵责道。

台上的少年却只是退回了擂台边上，冷冷地回应了一句：“巨家的血脉传承罢了。”继续保持着攻击动作，少年身上的浑气却不断激发出来，幻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虚像。

看到这番场景，铁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锤神境?!”

而在场所有的武修，不由得都大吃一惊。

锤神境界已经是武修的第三境界，已经初步凝练出了自己的外神。虽然眼前的少年所幻化的虚像只是若有若无，可是已经超过了在场不少人一大截！

多少武修倾尽一生才只能摸到锤神境界的门槛，而眼前的少年便已经步入锤神境界了，稍假时日，能够步入合体境界甚至是化体境界也不是问题。

可是巨龙，也只有炼心三品。

这种超脱品阶的武修对拼，虽然结果不像术修一样必定被碾压。可是想要取胜，难度也是极其之大的。

几轮对拼过后，巨龙肉眼可见的疲倦下来。

“够了吧，你体内的浑气已经几近枯竭了。再强行榨取的话，可能会伤及根本，不利于你未来的修行。”停止了攻势，少年冷眼相劝着。

巨龙却再度强撑了一口气，继续虚张声势道：“来啊！”

眼看着劝降无望，少年叹了一口气。随后低喝一声：“对不住了！”

并没有再度硬碰硬，少年暴起，扑翻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巨龙。罩着脸面，劈头盖脸地锤起拳来。

几十拳之后，巨虎俨然没有了意识。少年站起了身子，对着铁巨冷眼道：“我没有伤到他的根源。外伤回复之后，不会对修行有什么大碍。”

几个家丁慌忙接下了巨龙，铁巨看着眼前的少年，却也只能冷笑着回应道：“多谢小友手下留情。”

巨龙战败，紧接着上场的，便是巨蟒。

不出几合，巨蟒便横飞出了场外。

最后一场，只能巨虎来打了。

眼看着后面的巨虎，铁巨叹了一口气。思索良久，他站起身，深深地朝着对面鞠了一躬：“最后一场，我们弃……”

“父亲！”巨虎却突然站起了身，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可是全身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开什么玩笑，你会死……”身旁，巨蟒的母亲也有些吃惊，她顾不上被拉出场外疗伤的巨蟒，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巨虎。

而看着身后的巨虎，铁巨思索了一下。随后缓缓坐下了身子：“生死自负。”

看着擂台上的少年，巨虎咽了一口口水，有些颤抖着走上了擂台。

而看着巨虎的上台，少年也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后疑惑地问道：“你，没有浑气？”

听到少年的言论，巨虎不由得一惊，可是还是强撑着回答道：“我有浑气！你胆敢这么羞辱我？”

“步入锤神境界，我就可以洞观每个人体内的浑气了。你是骗不过我的，你体内浑气的脉络处处阻塞，怎么可能能积累出浑气来？”少年也强调了起来：“和我动手的话！你真的会死的。”

有些紧张地看着全场漠然的观众们，巨虎咬了咬牙齿。有些怨恨地闭上了双眼，巨虎高声道：“我是卫北巨家铁巨二子巨虎！今日，但求一死！”

眼看着眼前的巨虎态度极其坚定，少年叹了一口气，随后低声道：“我留你一命，你过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他身后的前贵族们纷纷劝阻起来：“少爷不可！”

没有理会身后人的劝阻，少年拉过了巨虎的手。

巨虎正想疑惑，可是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其磅礴的力量从少年的手里传来，紧接着，是全身都快要碎裂的剧痛感。

“我在为你打通全身浑气的经络，你给我好好忍着，别把浑气放跑了！”很明显，少年也开始明显的脱力了。

良久，从体内传来的抗拒感越来越严重，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巨虎不由得咳出了一股血来，随后重重地瘫倒在地。

而少年明显也大汗淋漓，也明显只能支撑身体：“现在你的水平应该是炼体一品，我的实力下滑到了修心二品左右。刚开始接受这种力量，你随时可能昏迷或者暴毙，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打吗？”

从地上爬了起来，巨虎艰难地摆出了进攻的动作，他的视线里，此刻却是一片乌黑和亮白。

“我欣赏你！”少年也终于赞扬地笑了笑。

两个人再度对峙起来。随后，少年却展开了一波波攻势。

视野依旧一片乌黑，巨虎却只能强撑着胡乱格挡着。身体里，那股气血翻涌让他几度神志不清，东施效颦着学着将这股气打出体外。慌乱中，他却感受到了身体周围的一股炽热，在不停地融入自己的体内，和自己体内的浑气相互纠缠着，再度凝结起来。

这好不容易获得的浑气！巨虎内心一阵慌乱，想要将那股气排出去。

似乎是感应到了巨虎的号令一般，那些气飞速地撤出了体外，随后响起了一阵爆响。

视线缓缓恢复清明，巨虎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地上一脸吃惊的少年，随后是火焰。

我赢了吗？为什么周围会有火焰？

等到巨虎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最常驻的宿舍里。

有些迷惑地推开了门，窗外已经是月色了。他的父亲正望着月亮出神，听到了身后的动响，他转头看向了巨虎。巨虎惯例地打了一声招呼：“父亲……”

“跪下！”铁巨却愤怒的浑身青筋爆裂，扬起手中的鞭子批头盖脸地对着巨虎抽去：“不肖子孙！你还胆敢学术式！我们家的脸都被你败光了！”

驱赶着巨虎一直到了大门前，将手里准备的行李全都扔出了大门，铁巨只是愤怒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巨虎这个儿子！”

大门应声紧闭，巨虎愣着神了许久，那一天，他头一次明白了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区别。

之后一路流浪，来到了原山城，适逢卫柠将军征兵，他便加入了军营。

脑海里迅速闪回过过去的事情，巨虎不由得眼角有些发酸，迅速收敛了情绪。他把和启明一直对上的口供复述给了庶伯。

看到巨虎眼角闪烁出来的泪花，庶伯赶忙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摸了摸，随后替眼前这个男人拂去了泪花。

良久，庶伯才感叹道：“可惜我儿子死的早。唉，都是旧事了，不谈了。”

可是巨虎的表情却有些认真了，他回应道：“您的孩子，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孩子？”听到巨虎的提问，老者回忆着过去，却不由得微笑了起来：“我的孩子比你们调皮多了。我让他去学堂上学也不去，天天说着要去当士兵，立军功。后来死在了战场上，就十五六岁。现在他死了三十多年了，老汉什么也记不清了。”良久，他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两遍：“什么也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两个人就那样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了。一老一少，就像一对父子一样。

身后，启明困惑的声音传来：“巨虎，东西收拾完了吗？”

启明回来了，他们要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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