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稍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学堂窗外的竹篱上停留着的小小蜻蜓。
雨势不急，雨点很小，但却很密集。
淅淅沥沥。
雨还在进行的同时，老夫子也持续着在讲课。
“…所谓的先天境界，便是人的真气与天地间的气运产生共鸣，从而达到常人之不能所为…不过这个境界离你们还是太远了。你们暂且明白淬体与气海两个境界就行了，至于玄妙与先天，能不能达到全看机缘。”
老夫子说着顿了顿，他也看向窗外的春雨。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记忆，浑浊的老眼中绽放出了丝丝光芒，“你们所熟知的传说，那位剑神周七便是一步踏入了先天之境，一剑斩断李家弟子李百里的手腕之后，凌驾于九州之上，成为了第一剑客。”
距离剑神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了将近快二，三十年。在座的诸位弟子都只在评书话本里知晓那位前辈大能的传奇故事，听到老夫子谈起，眼中不由的露出了艳羡与向往。
“周七”这个名字是印在他们这代人的脑子中的。
据九州第一卦师孔明先生说，前三百年后三百年，九州之上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人物了。
“夫子！”
有个少年弟子高高举起了手，像是有什么问题。
“讲。”
老夫子抬了抬干枯如同枯木的手掌。
“听闻小渔师叔就是那剑神大人的转世，这是不是真的？”少年问。
脑袋深埋在自己手臂中，趴在木桌之上假寐的礼拜天听到“小渔师叔”这个名字之后，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毛。
礼小渔。
剑神周七。
前者是他在雪天捡回来的小侍女，后者是整个九州最风流的剑客。
礼拜天察觉不出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但转念想想若是“转世”的话，那消除“前世”的一切记忆才是正确的吧？像自己这样的，根本就是“另类”…
想起乐正居与空虚子那般言之凿凿，礼拜天就算不愿接受，那也只得相信大半。他们是武林前辈江湖高手，眼界比起礼拜天来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
他们看错的概率比起礼拜天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可要低的多。
“哼，”
老夫子轻蔑的笑了笑，干瘪的皮肤拧成一朵花，“这不是你该管的。”
他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那笑容却已经是信心十足。
“是。”
那少年弟子十分识相，没有追问。
“夫子夫子！”
又有人举手，这次是个娇俏的声音。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是林染霜。
林染霜原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又十分具有元气，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而且还是新入门的弟子中排名前三的天资，堪称“聪颖”，她能吸引大多数人的视线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讲。”
“您说周七前辈能成为凌驾于九州之上的第一剑客，是进入了先天境界的缘故。弟子也曾听闻当年咱们的掌门真人曾与周七前辈试剑，刑天峰的山头就是这么断了的…那咱们的掌门真人是否也入了先天境？若是当日两人真比斗起来，谁会更加厉害一些？”
林染霜说了一大段，她的声音清脆，丝毫不显局促。
老夫子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堪，
“这个…这个这个，”
他吞吞吐吐，似是不愿直言相告，论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此事也不是你这个小辈能够打探的。咱们掌门真人自是能够达到先天。如若不然，那日也接不住周七的八百里浩荡剑气。”
“…哦。”
虽说住了口，但林染霜其实还是有些略微不满的。
她原来是想问空虚子与周七之间孰强孰弱，却只能得到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不管谁强或是谁弱，自己以后一一将他们超越，那这个问题也就没了意义。
礼拜天的脸蛋依旧埋在手臂当中，他憋笑的相当辛苦。
这个问题其实从老夫子转移话题起就有了答案。若真是空虚子更强，那他必然会再三强调，这样的有所顾虑，分明就是在照顾自家掌门师兄的面子。
再说从最后一句来判断，
“接住了周七的八百里剑气”，这话应该不假。但这个传说事迹连礼拜天这个屁民都知晓，此事被誉为“千里试剑”，那周七的剑气荡漾八百里，那空虚子的气势岂不是撑起也就两百里？
八百里对上两百里，到底谁更强简直一目了然。
礼拜天微微抬头。
一只杏眼从手臂里探出，往窗子的远处望去，就是那座断了山头的刑天峰。
细雨之下，刑天峰的身姿略微有些朦胧。
“…”
他的手臂动了动，伸出了食指与中指。
对着那座被剑气削过的山峰比划了一下。
礼拜天忽然想道，当年的周七…会是这么出剑的吗？
…
…
学堂门口。
尚东海好笑的看着缩了缩脖子的公羊风。
“喂，师弟。”
尚东海伸手拍了拍公羊风红彤彤的脸蛋。
——公羊风的脸蛋原本在雨中冷风的吹拂下变得有些苍白，但被尚东海连续且用力拍了几下之后，变得些许红润起来。
“跟你说话呢，有在好好听么？”
“…在。”
公羊风回答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知道眼前光是尚东海这一人他就得罪不起。九州江湖门派讲究“天资”，他天资差就是被欺负的原罪。
“我说啊，课间跟你谈话的那个小娘子挺好看的，介绍介绍给师兄认识呗？”
“…”
公羊风咽了口口水没有回答。
夏龙敬笑了，
“尚师兄喜欢那种身材娇小类型的呐？我倒是觉得那个林师姐格外诱人呢。”
夏龙敬入门时间比林染霜晚，所以喊一声师姐也是应当。尚东海淡淡的瞥了夏龙敬一眼，
“你都喊她师姐了，还想打她主意？”
此话的意思蕴含的意思在于林染霜的天资出众，让夏龙敬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动人家，他们得罪不起。
“嘿嘿。”
夏龙敬抿着唇笑了笑。
他往学堂中看进去，那老夫子讲的正起劲，没有注意到门口的窃窃私语。
夏龙敬掠过了老夫子，直接望着那撅嘴托腮的林染霜。
“‘天资’这种东西要到日后讲成就的时候才看得出来，现在大家谁还不是个淬体的小杂碎呢。”他说。
“…我不要。”
一直沉默着的公羊风抬头，忽然之间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