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般光滑的陶瓷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水晶棋子林立,棋子移形易位间,仿佛能听到巨龙振翅飞翔的声音和它们响彻云霄的咆哮,在风云变幻的海面上激起阵阵惊涛骇浪。
在利维坦的极寒攻势下,高傲的贝希摩斯最终坠落尘埃,黑色的龙王轰然倒下,炽热的火雨从天而降,将整座龙巢化作咏唱着殇歌的活火山。
青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倚在长沙发的靠背上,默默看着面前横置的棋盘,湛蓝色的眼睛中清晰地倒映出黑白两色的龙王。
“我能坐在这吗?”语气听起来是疑问句,但说话的人却没有任何征求他意见的样子,随手将旅行箱丢在脚边,直接在基德身边坐下。
基德转过头去,看见那张脸的瞬间,如同一头暴起的猎豹般将那人按倒,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一见面就这么粗暴?心急可是会让双方都受伤的。”被按倒的女性却没有任何慌张的表现,妩媚一笑,左手手指在他的腹肌上轻轻划过,握着匕首的右手紧随其后,如一条致命的毒蛇般,吐着蛇信在他腹部游走。
“佩加索斯!为杰克提供舰队和士兵的是你?”基德怒不可遏,将匕首又往前推进了一点,锋利的刃口在她雪白无暇的颈部添了一点殷红。
“你这样是吓不到我的,”佩加索斯依旧不为所动,平静地说,“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进到这个房间后看见我们两人相拥而亡,一个喉咙被割开,一个肠子流了一地,我们可以放下武器,作为普通的姐弟聊一聊家事。”
基德思考了一会后,似乎冷静了下来,放开了按在她肩上的机械手,将匕首插回鞘中。
“嗯——”佩加索斯坐起身来,收起自己的匕首,左手在脖子上的伤口处蘸了点血放在口中吸吮,眼珠一转,“你知道吗?看到你这么蠢,我突然改主意了——”
就在基德还在思考她这句话的意义时,佩加索斯猛地将他推倒,骑在他身上,抢先从他腰间拔出了那把匕首,将自己的那把架在基德脖子上。
“你他妈的耍我?”基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愤怒地低吼着。
“哇,龙骨的?”佩加索斯端详着从基德身上夺来的银白色匕首,不由得为之咂舌,“你为了对付我可真是上心。”
“你想干什么?”
“安心啦,就当是在补偿当初斩断你左手的事——”佩加索斯笑笑,将两把匕首还鞘,扑到基德胸口,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享受怀中这片刻的柔软,下唇传来的剧痛立刻提醒基德——他被狠狠咬了一口。
“你疯了吗?”基德又惊又怒,一把将她推开,抓过桌上的纸巾按住下唇的伤口。
“我还以为,你身上那一半的恩菲尔德血统,会很高兴我这么做。”佩加索斯歪着头望向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性感漂亮的亲生姐姐主动给你投怀送抱,你居然把我推开。”
“还是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亏我还为你特地留长了头发,”说到这,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在耳边比划了一下,“又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睛不是绿色的,耳朵不是尖的?”
“够了!我母亲姓恩菲尔德,但她嫁的人姓纳尔逊!”基德将纸巾揉成一团丢在一旁,瞪了她一眼,“近亲通婚的历史到我外祖父那一代就结束了!”
“那是因为他除了你外祖母之外的妻子都不是他的姐妹,”佩加索斯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笑,“恰好你母亲的血统是恩菲尔德家那一代人中最纯正的。”
“你专程来见我就是为了拿我母亲家的**史来嘲笑我?”基德变得有些暴躁了,原本十分克制的用词也开始不再拘谨。
“当然不是,”佩加索斯抢在基德之前拿走了桌上最后一个泡芙,“我是来劝你早点离开这里的,明天是最后期限了,这座岛会被纳尔逊家的舰队化为焦土。”
“我现在把你一枪崩了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进攻了?”基德皱着眉头,伸手去拿最后一块饼干,但还是慢了一步,盘中的饼干被佩加索斯迅速抢走。
“你在这把我杀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佩加索斯在饼干和泡芙上各咬了一口,“我只是奉命行事,真正掌握着大权的人还是父亲。顺带一提,一年前贝斯瓦尔那件事实际上也是他的指示,如果你想找他算账,我举双手赞同。”
“无关私人恩怨,我只是例行公事。”
基德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义肢,思考片刻后开口:“他为什么不让你直接杀了我?”
“其实,他当初对我下的命令就是在决斗中杀掉你,但我下不了手,事后他知道了,倒也没有说什么。”佩加索斯吃完手里的泡芙和饼干后,意犹未尽地望着空空的盘子,按下了桌角的服务铃。
“你不会真的对一个二十年来从没见过面的弟弟产生了感情吧?”基德不屑地摇摇头,笑了。
令他惊讶的是,佩加索斯居然真的因为这句话沉默了,只是看着自己唇上的齿印和血迹苦笑。
“你认真的?”
“真相知道的越少,对你的影响就越小。”佩加索斯叹了口气,扭过头去,“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
“那至少告诉我,希波克里特和庄园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基德微微皱眉,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希波克里特……他和我们两个不一样,父亲对他另有安排,”佩加索斯躺在沙发上,翻着菜单随口回答,“至于庄园里的那些佣人,他们跟着父亲搬去别的地方了,一个没少,你可以不用担心这个。”
“你也砍了他一只手吗?”
“父亲的命令只针对你一个人,我只是把他胖揍了一顿之后交给父亲了。”佩加索斯白了他一眼,“别把我当成那种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好吗?我好歹也是你们两个的姐姐!”
基德想象了一下场面后,笑出了声,摇摇头,从大衣内口袋里摸出一个扁酒壶,他看看墙上的钟,又将刚拧开的酒壶盖上了。
“走到哪都随身带着酒壶,我没想到还能在你身上找到和父亲的相似处……”佩加索斯嗅到壶口漏出来的酒气,不悦地皱起了眉。
“你也不喝酒?那还真是可惜。”基德打了个哈欠,将酒壶收起,“三年前,希波克里特还在贝斯瓦尔的时候,我试图教会他喝酒,但他无论什么场合都滴酒不沾。”
“看来我们三个里,只有你继承了他喜欢喝酒的特点。”佩加索斯对侍者招手示意她过来,快速点完了单,“我没喝过,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让我试试,今天晚上我可以陪你喝两杯。”
“虽然我很想说‘好’,但是很可惜,我今晚三点钟就要起锚离开这了,在那之前我可能要去挨街挨户找某两个熊孩子。”基德无奈地耸耸肩,给两人各倒了杯茶,“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我请客,这次喝两杯茶就算了吧……”
“哦,关于这件事,我还得请你帮个忙。”佩加索斯端着茶杯,眼珠一转,“今晚顺路载我一程,把我送到涅索斯城吧。”
“先停一停……”基德听到这个地名时,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所以布兰登的伟大计划下一步是要谋害自己的老丈人?”
“你有空能带老人家去精神病院看看吗?让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指挥那么大的舰队,会把世界搅得一团糟的。”
“他脑子不正常这点我倒是赞同你,但我去涅索斯城是为了处理自己的私事。”佩加索斯小口品着茶,面带愁容,“我不能调用纳尔逊家的船,否则他一查就会知道我去了海德拉帝国。”
基德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了解甚少的姐姐。
在他的印象中,佩加索斯可能是与父亲对继承人的要求完美契合的那种人,不仅具备了与自己同级别的剑术,枪法,战术眼光,最重要的是具有自己没有的一个特性——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这么看来,作为我的替代者,你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完美。”基德拍着手,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想不到连伟大的‘英雄’布兰登·纳尔逊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不了解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佩加索斯咬着嘴唇,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女孩一样板着脸,“直到我20岁之前,他和我的联络只有每两个月一封的书信,在他找上我要我当家族继承人时,我甚至快不记得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了。”
“相信我,如果你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对他的恨意只会更深。”基德随手摆弄着义肢的部件,淡淡地说,“可能从出生起,他就看我不顺眼,直到一年前,他对我的容忍终于到了极限,试图派你来取走我的性命。”
“那你应该庆幸我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
“我命大着呢,如果死前没能往布兰登的墓碑上吐两口痰,我可是会顽强地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佩加索斯释然一笑,指指基德面前的棋盘,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赌点什么吗?”基德心领神会,快速摆好了棋局,将白方推向佩加索斯,“比如……龙骨或者贝希摩斯钢?”
“纳尔逊家传了十多代人的棋盘,你居然用来敲诈自己的姐姐?”佩加索斯舔舔嘴唇,走了一步棋,“先提醒你一句,在棋盘上,我可还没被任何人征服过。”
“有意思。”基德哼了一声,紧随其后推动了自己的棋子,“我不介意做那第一个。”
“不得不说,我还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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