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口径左轮的轰鸣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基德吹去枪口的硝烟，弯腰在脚下的尸体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将刀枪还鞘，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基德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的尸体中，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正用骨折变形的手臂支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

“如果我是你，大概会装死等到我走远了再起来。”基德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拔出腰间的手枪，用机械手拨弄了一下转轮，“何必急着送死呢？”

“不要以为……你可以就这么逃之夭夭了……”男人用沙哑的声音低吼着，灰色的独眼恶狠狠地瞪着基德，“你杀的是赫柏•斯科比安的人，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嗯，”基德皱着眉四下环顾了一圈，点点头，将左轮又收回了枪套里，“我可没想到那个蝎子佬还有这样忠心的部下，你大概是新来的吧？”

独眼男紧咬着牙，不说话了。

“看在你还有点骨气的份上，我就不浪费子弹补你一枪了，”基德从怀里掏出止血绷带和一小瓶伤药放在面前，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听着，地上躺着的这些可怜虫，身上那些吓人的旧刀痕和淤伤，都是你心目中伟大的团长斯科比安先生，以玩乐为目的留下的，有些人可能还中了某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慢性毒，为了得到那根本不存在的解药为他工作。”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把这瓶药喝了，用绷带止血，然后找个医生给你接下骨离开这里，或者……”说到这，他指了指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你可以帮我数数这里**掉的有多少人，好让蝎子佬给你刻纹身的时候别划多了几道。”

听完后，独眼男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捡起药瓶喝了个干净。

“请等一下！”望着青年潇洒离去的背影，他挣扎着站起来，喊住了他，“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只是个路过的无名小卒，”基德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巧克力，撕开锡纸包装咬了一口，“不过，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基德•布莱克。”

“以后应该也就用这个名字了。”

“我叫布雷德，”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向青年，用感激的目光望向他，“布雷德•威尔逊，感谢你点醒了我。”

“那么，威尔逊先生，祝你好运。”基德面无表情地看了布雷德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挥挥手走向仓库大门，“努力活下去吧，以后有缘再见。”

————

“虽然之前就说过了，但我还是要说一次……”朱丽叶蹲在垒起来的货箱后，深吸一口气，扯了扯罗密欧的袖子，“我觉得，你这个方法很蠢。”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又不是要从正门闯进去和一屋子的海盗枪战。”罗密欧从货箱的缝隙间望向不远处虚掩着的仓库大门，“只要你不乱来，我的计划是不会有问题的。”

“你管‘随便抓一个出来的人打一顿逼问’叫做计划？”朱丽叶跺了跺脚，从一旁拉了个积满灰尘的箱子过来，随手拍了拍当凳子坐下，“我们在这等了快半个小时了，连巡逻换班的人都没看到，他们肯定是都窝在仓库里打牌呢，再说了，你都没法确定赫柏现在到底在不在这座岛上。”

“我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点信心的。”罗密欧耸耸肩，对此不以为然，“以你的听力，能听见仓库里的声音吗？”

“看见大门上那层东西了没？”朱丽叶指指仓库大门上那层厚实的青灰色胶体，“那玩意叫‘傻瓜凝胶’，是鲨齿岛出产的特殊隔音材料，以那个厚度，你就是在里面发射了一枚炮弹，只要门没坏，再厉害的精灵耳朵在这个距离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材料？”罗密欧有些惊讶，连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却被朱丽叶一眼认出来了，两人相识这两年来还是头一次。

“我们家在翡翠城郊外有一个实验场，用来测试那些工匠们研究出来的各种奇怪枪支和火炮，”朱丽叶难得有能在男友面前显摆的资本，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刚建成的那时候因为噪音太大，周围牧场里的牧民都来投诉说母鸡被吓得不下蛋了，爷爷找了鲨齿岛的罗尼尔矮人来处理实验场的噪音问题，他们就加装了带有那种‘傻瓜凝胶’的防音穹顶和大门。”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特意给一个储物的仓库加装隔音措施？”朱丽叶眯着眼睛，开始端详起这座仓库的可疑之处，“你不觉得奇怪吗？”

“求求你不要再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上节外生枝了……”罗密欧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心里“咯噔”一声，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坏事”。

“不如我们……”朱丽叶眼珠一转，右手拇指往仓库的屋顶指了指。

“……溜进去看看？”罗密欧扶额，哭笑不得地帮她完成了下半句话。

“跟丢了杰克•哈里森那边的线索，你总得让我在这些小鱼小虾身上找点乐子作为补偿吧？”精灵女孩眉毛一扬，双手叉腰，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能把昨天晚上那个困困的树懒朱丽叶还给我吗……”罗密欧捂着脸，绝望地说，“之前在旅馆里是谁说的‘不要轻举妄动’来着？”

“河神说她要给好孩子一个特别的奖励，所以两个朱丽叶都是你的。”女孩欣然一笑，踮起脚尖，在恋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就当是享受我们最后的自由时光，陪我再玩一次好吗？”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罗密欧无奈地举起双手，让她取走了腰带上的匕首和烟雾弹，“但是，如果你发现里面持枪的人超过10个以上，就得听我的指挥来，没意见吧？”

“反正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会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以快到看不清的动作三两下解决掉敌人。”朱丽叶咯咯笑着从货堆中走出，顺着仓库旁的货架像一只猫一样灵活地翻上了屋顶，回头给了罗密欧一个飞吻。

“如果能每一次都轮不到我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罗密欧摇摇头，长叹一声，检查了一遍弹药和武器，跟着朱丽叶爬上了仓库的屋顶。

就在他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准备跟上朱丽叶的脚步时，刚才还兴致高昂的精灵女孩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罗密欧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左轮，走到她身边，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就在两人脚下不远处，本该紧闭着的天窗却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洞开着，以至于用于支撑的铁条都被崩断了，而打开它的人似乎并没有让它再关上的想法，铁框上的锁簧**脆利落地切断，撕下来丢在了一边，原本是锁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轮廓分明的手印。

“这痕迹看起来可不像是友善的快递员留下的，”朱丽叶盯着铁框上的手印，眼角抽了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多半是个已经完全掌握龙之力的成年鳞角种。”

“不，”罗密欧把枪放在脚边，从腰包里取出小刀和放大镜，仔细观察着窗框上的痕迹，“这个窗框的材料是相对比较脆弱的金属，要破坏它并不需要那种程度的力量。”

“手印显然是左手的，但从关节部位的痕迹来看，留下它的手是一只机械义肢，”他小心翼翼地刮下手印上残留的一丝银色残渣，用鼻子嗅了嗅，“考虑到与神经和传感晶石的契合性，材料很大可能是银龙的龙鳞金属。”

朱丽叶点点头，悄悄拔出了匕首，摩拳擦掌准备直接跳进去，却被一旁的罗密欧一把拉住。

他一脸严肃地瞪着朱丽叶，一字一句地说：“我•先•走。”

“好好好……母鸡妈妈，你先走。”女孩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还是乖乖退到了他身后，“我还不见得会被一个缺了只胳膊的残疾人撂倒……”

青年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捡起脚边的手枪，纵身跳进了天窗大开的仓库里。

天窗正下方是一个狭小的阁楼，墙角放着几个被撬开的箱子，从中被翻出的文件上写着各种药品配方和实验记录，洒了一地。

罗密欧随手捡起两张粗略地看了一眼，背后顿时冷汗直冒。

“这是啥？”朱丽叶走到他身旁，好奇地探过头来。

“一种危险的炼金术产物，被点燃或者触碰到生物的肉体组织时会产生青蓝色的火焰，但这种火焰有个奇怪的特性——只会焚烧生物的血肉，”罗密欧快速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收集起来，和箱子里留下的放在一起，“听着很熟悉，对吧？”

“杰克•哈里森的‘鬼火’？”朱丽叶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我们歪打正着找到了一条线索？”

“刚才就说过，我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点信心的。”罗密欧点点头，一张张翻看着那些文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外面那些货箱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仓库只是个避人耳目用的空壳子，这里是一个用于制作‘鬼火’的工坊。”

“如果赫柏•斯科比安实际上在帮杰克生产‘鬼火’，那我们干掉他，或许能一定程度上削弱‘青灯狼王’的危害性。”

“我不觉得这个蝎子男会选择和别人合作……也有可能是他在试图研究杰克的手段来反制他？”朱丽叶掏出手枪，指向虚掩着的门，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杰克•哈里森称霸了整个珍珠海十多年的时间，我不觉得赏金还没有他零头多的斯科比安先生斗得过经验丰富的老狼王，杰克如果想亲自接管‘蝎毒’，大可以直接宰了他，你见过他是怎么对付上一个试图干掉他的新狼王候选人的。”

随着左手边的那叠纸越来越少，罗密欧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当所有文件都被翻阅完后，他暴躁地把右手边的纸叠揉成了一个团，掏出打火机将之点燃。

“你在干什么！这是很重要的资料，我们或许可以利用杰克的配方来破解‘鬼火’的原理！”朱丽叶听到燃烧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冲上来踩了两脚试图将火扑灭。

“别踩了，那只是一堆废纸罢了。”罗密欧面色铁青，将手枪收回枪套里，一脚踹开了门，“显然，先到的那个人不是傻子，他取走了箱子里所有有用的资料。”

“而且你到现在都没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无论那个人有什么目的，这个工坊里的人估计已经被他杀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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