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书与鸟

当普洛斯特最勤勉的少女们已经开始了日常的生活，三月桃街新开酒馆楼上的卧房门口，古书却在思考今天该怎么叫醒门后面睡得天昏地黑的憨丫头。

“先生，该起床了。”

古书轻轻敲了敲门，但是并没有回应。于是又多敲了两声，也不再管里头的人有什么反应，就直接推开了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是少女。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间房间的话，那么就用这句话就对了。并不是试图把房间娘化——如果真有这样的作者那也太过于绅士了吧（笑）——而是这间房间分明就是女孩子一般。即使没有粉红色的装饰，那也足够少女。

少女并不需要粉红色，只需要在书桌上适当的地方放上了一本笔记本，上面排好了干干净净的笔迹，再在椅子的扶手边上黏一个傻傻的黏土小人。床头柜后面的缝里塞上一只纸折的小风车，也是好些年前夹在那里忘了拿出来的，床头柜的台布上有精致的蕾丝边，还要有一不小心沾上就洗不掉的墨水印。

窗子总要有一扇正对着床，专在不那么晴朗的晴天打开的，两边的窗帘也要只比窗子宽上些许。废纸篓偷偷放在门口看不见的床的另一边，里面塞了不少自己揉成一团的纸，有的写着字，有着藏着眼泪。

还有床上，枕头不一定要放在轴线上，它会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位置。被子绝对是挑选的最柔软的，要放久了就带些凉，抱着就很快暖和起来的那种。刚一钻进去还能清爽带些热气的皮肤，稍微凉了就把脚紧紧包裹在被子里面——就像是少女现在的模样。

明明是个少女，却被古书唤作先生，也不知是什么道理。枕头还在她一侧脸的底下，却整个被她银白的长发遮掩住了。她还装睡地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在门外偷进来的微光下轻轻颤动，自以为还没被发现呢。

睡着的时候她总是用鼻子呼吸，可是醒了之后她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浅浅樱桃色的唇，少女香甜的呼吸就在那里——这是古书素来知道，却从不告诉她的。

但是古书并不打算放任少女的装睡行为，他面无表情地凑近了，坐在床边上几乎挨着少女，一手把她呼吸的嘴堵了上。少女还能转而用鼻子呼吸，两只手指就直接夹住了她白嫩的小鼻子。

“呜呜呜呜呜呜！”

这下当然是装睡不成了，少女胡乱地摇着头，甩开了古书恶作剧的手，然后卷着被子又朝着远离的方向滚去——但是被古书拦住了。

“啊啊啊啊让我睡觉！”

“不行啊白鸟先生，该起床了。”

白鸟幽幽地转过头来，睁着一对灰蓝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古书。也许在她心目中，她正在试图使用萌混过关的手法。但是很遗憾，这样子面无表情可不能算是卖萌——尽管对古书来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古书轻轻笑着抓住了她身上的被子：“好啦好啦，别闹了，该起床了。”

“不起，有本事你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

“你道我不敢？”

“我里面什么也没穿。”

古书默默缩回了手，见他这表现，白鸟立即把脸也塞进了被子里，在里头发出了两声得意的笑，那笑声自然也是轻细又悦人的。但是古书可不打算这样放弃，他来到了窗帘边上，然后“刷”的一声——

——圣光！普照大地！

“啊啊——要瞎了要瞎啦，古书！古书！我错啦——！快拉起来！拉起来！要化了要化了！”

古书面无表情地说着：“那你起床吧。”

语气浑似在说“你自裁吧”一般，于是白鸟只能乖乖用枕头盖着脸，从被子里钻出来。身上还套着完完整整的一套睡衣，只是因为一整晚到处乱滚有些凌乱了，露出了不少雪白的肌肤。腕上的雪白，颈子的雪白，腰间的雪白，小腿的雪白，尤其是本来一双柔软的小脚最是白得剔透。白鸟先生是娇生惯养的，脚上不曾受过多少磨损，何况总是包在白袜子里，还清洁得频繁，几乎只剩下一层柔嫩的皮肤，纯粹又净洁。

古书默默盯着看，只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古书可是自诩绅士。

“快点起来了。”

“啊，帮我穿袜子”

——然后一直盯着看。

白鸟的袜子就在床头上，准确的说就在古书的手边，随手取来了，古书就拉过了白鸟的小脚，肌肤相接时，那几只脚趾还下意识往回抽了抽。

入手的皮肤就像看起来那样滑腻，软温新剥鸡头肉，鸡头肉怎么会长在脚上呢？古书想不明白。他把袜子就从纤细的脚趾开始套了上，然后把整只脚都慢慢塞进去，抚摩过柔软的脚心还让白鸟忍不住笑了两声，花枝乱颤。把白色的袜筒拉平，就是另一只脚。

白鸟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脚上，看着他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看，看着他穿好袜子之后，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在她脚后跟上轻轻擦过的小动作。

“换衣服了，出去出去。”

其实不用白鸟说，古书就已经起身了。白鸟并没有起身闭门，但是古书还是帮她关上了。

当里面又传来“换好了”的声音时，门就自己开了。白鸟照例穿着她最钟爱的纯白长裙，并不是华丽的公主服，上面连装饰都欠缺，只是贴着白鸟清瘦的身材合身得刚好，把纤柔的腰肢衬得完美，连胸前略显贫瘠的缺陷都不那么显眼了。胳膊上的袖子一直白到手肘，但是手肘以下仍然是白色。下身也一直到膝盖以下，小腿的曲线也细巧，少了些肌肉却也嫩得刚好。

白鸟，白色的鸟。从天空飞过，落在人间里。

“不错，挺好看的。”

“每天都很好看哦。”

白鸟每天都穿同一件的纯白长裙。古书曾经也给她买过不少衣服，最后她的衣柜里只剩下了一样的白长裙。

“好的，每一天。”

古书重复了一遍。但是白鸟似乎还不满意，细长的美貌皱到了一起。

“不够真诚，再来。”

“白鸟先生每一天都很好看。”

白鸟这才满意地点起了头，眼角弯起的笑意堆得饱满，樱桃色的微笑也笑得饱满。

“你今天要待在哪里，待在店里吗？”

“开业第一天，我就在柜台边上陪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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