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爱尔洛纳斯

爱尔刚走进酒馆第一步，就听见边上响起了一声高昂的少年音：

“瞧一瞧看一看了哦！新开张的酒馆！”

你是开酒馆还是卖切糕的啊！

爱尔差点直接吐槽出声了，要不是周围也围了为数不少的女孩子，她可能真就下意识喊出来了。幸好她没有。周围的女孩子只当这是少年的幽默，只顾着围在少年身边咯咯傻乐。真是一群傻丫头，她心说。

然后她抬头想见一眼那边卖切糕的美少年，这一眼就再没移开。

这是怎样的美少年呵。一头漆黑的碎发，凌乱中带着洒脱意味，却不给人唐突或是有意为之的感觉。眉弓目剑，却在英气高涨间也笑意浓厚。那深棕色的眸子似乎望不见底的深渊，当她凝望过去时，那深渊也在凝望着她——于是少年鲜红的嘴弯出促狭的笑来，把她逼到了世界的角落里，就用仅仅一个笑容把她包围了。从那高挺的鼻梁下，轻轻冷哼出气流，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与无知！

哦——这是怎样的美少年呵！

“爱尔姐姐，爱尔姐姐？”

站在人群里的古书见大家听到他的开店宣言，都只顾着笑，心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多用力呼吸，觉得鼻子有点塞，兴许是这两天有点受凉了，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听起来很好笑吗？

听见了裘拉疑惑的呼唤，爱尔赶紧甩了甩头，把有关那个还未出生的伊柔娜的事情忘掉。强行提起精神，在心里反复说着“爱尔洛纳斯啊爱尔洛纳斯，你的矜持在那里”，才硬扭开自己的脖子，一直扭到怎么斜眼睛都看不见少年的方向。

她逼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酒馆内部来。她惊讶地发现酒馆里的陈设齐全，可就她所知，前两天这边的空屋子还是真正的空空如也，这两天里她也没见这边的门开过。总不能是每次都趁夜搬运物件吧？

四下里全是单独的四人小桌，靠墙的位置上也有一两个可供双人对坐。酒馆的面积并不似外面看起来那般大，实际算下来倒只能说是一间小酒馆了。总共的桌子也没那么多，如果把现在围在少年身边的女孩子们全安排下来，座位大概就不够了。

酒馆的柜台照例设了一排而下的座位，倒是特意设计得错落，高低相杂，也不知究竟是为了艺术感如此设计，还是为了把位置留给互不相识的人。柜台上难得的没有镜子，这在普洛斯特算得上罕见了。柜台后面自然如同一般酒馆一样，摆上了不少酒瓶。爱尔并不是很了解酒文化，只有两三个竖起来的瓶子，她能借着上面的标签念出来是什么名字。饶是如此，她还是不全认识，那都是些什么酒。

室内的南面有扇小的通风窗子，但是不透光，只有柜台侧边有扇朝北的窗子是开着的，阳光从对面纯白色的墙壁上反照进来，正照在默默坐在柜台里的纯白色少女。

爱尔这才注意到那少女，猛然看见还小小吃了一惊。少女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歪了歪脑袋。她就自然地移步上前，走到柜台前，素手攀上了柜台——她发现那柜台是冰凉的石质。

“你好，你是这家店的人吗？”

爱尔这才注意到那里坐着的少女的美貌，远比她自己在镜子里见识到、并且一直以来最为欣赏的容颜也要美得多——她远不如少女那般，近乎透明的白皙，玫瑰红的头发也远不如对方白光下的银发来得显眼，更不用说那张脸上清冷幽雅的气质了，那是她怎么也学不来的。她当即有些自惭形秽了，明明是自己找上来的，自己反倒先畏缩了起来。

“是的。白鸟。”

爱尔的举动落在白鸟眼睛里反倒像是一种挑衅：爱尔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用手轻轻抱住自己——具体一点，是双手交错胸前抱住自己。更具体一点，是双手交错放在某些不可名状物体之下抱住弱小的自己，再具体一点——

——够了啊！那边旁白君住嘴吧！不就是大·一·点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又不是——还会长……

白鸟先生素来茧居，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区别可以这么明显！

“白鸟？是异——是诗家子吗？我叫爱尔洛纳斯。叫我爱尔就好。”

“不……其实只是个名号而已。不过，艾尔洛纳斯吗？那不是美少年的名字吗？”

白鸟听见这个名字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那个神话中的蔷薇少年。

“不是啦！爱尔（Aeir）和艾尔（Aal）不一样的！爱尔洛纳斯是蔷薇花的拟名啦！”

“拟名吗？”

白鸟这倒也知道。所谓拟名就是一群闲着没事的文艺青年，给各种花按照给人起名的方式，想出来的名字。说道蔷薇，化用那位美少年的名字也算正常吧。

这个时候围着少年的女孩子都说笑着准备走了，少年也自然解脱出来。那群女孩子本就只是奔着那传说中的美少年慕名而来，见识到了真人又围着他东问西问好奇了一大堆，也能算是兴尽而返了。她们本就不是冲着酒来的，应该说喜欢酒馆氛围的女孩子本就少。不少人还惋惜，那样的少年何必开一间酒馆呢，开间茶舍开间花坊，甚至是书社画廊都能轻轻松松让她们这群傻丫头心甘情愿地解下荷包，Shut Up and Take My Money。

不过一想到少年也许是仍然留恋着过去的骑士生活，希望借此得到与往日故友们交谈的最后机会——这么一想就更带感了呀！什么涩费组义兄弟情啊呀呀呀！

“白鸟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吗？还是说是客人，想喝点什么吗？现在立刻下单可就是本店第一个客人哦？”

古书走到了柜台里，靠着白鸟那边扶着吧台站着，阳光便从白鸟身上全然落在他年轻又英俊的面庞上。爱尔下意识移开眼去，生怕又像之前那样出了神。

“不……相比之下倒是想找点东西吃了。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午饭时间。古书我们午饭吃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做面条？”

两人交流的时候的语言同和爱尔说的语言并不一样，但是她至少听出了少年的名字。古书吗？如同白鸟两个字一样，听起来简单却似乎深藏玄妙。第五肋下的某个脏器喜欢在这个时候放起音乐。

“爱尔姐姐，原来你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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