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后院养着一只老黑狗,身材壮实得似个门神,五官面相也威猛了得,乡里的教书先生也因此给它取名“哼哈”,希望它能镇住宅邸的福气,为阿嬷晚年带来好运。
不过这唤名寓意虽好,但怎么叫怎么拗口,所以禾汐总是声声“老黑”叫唤着它,时间一久没怎么上过学的农伯们也就这么跟着叫,至于“哼哈”一名,可能也就那教书先生还记得。
记忆里的老黑可厉害了,后腿一蹬赛三轮,田间扑兔、上树捉蝉更是不在话下,就连村西头小母.狗也曾被它迷得团团转;转眼间十二轮春秋载过,老黑如今十五岁,在山田犬里也算得上老龄,它现在腿脚不太利索,稍硬一些的骨头也啃不动了,着实让人不禁感叹时光匆匆无情。
十二年岁月能改变数不尽的东西,例如乡长家那爱哭的软弱女儿,如今已落得亭亭玉立,考上了大城市里最好的高中,不再是当初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了;再例如当年他亲手种在院里的槐树苗,现在也足够让人在炎夏里乘凉……
好像这凡世间,没什么能逃脱时间的洗礼,也没什么会一成不变。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无时无刻都在耳畔回响,警醒人们不做出改变,不作为就会被淘汰。
“小时候我喜欢吃阿嬷做的槐花糕,现在也喜欢吃,这是否算作不变?”
望着趴在阳光下打盹的狗子,禾汐偶尔会默默扪心自问,不过多年来一直找不到答案。
毕竟“变”或“不变”本身就是夹杂在认知和现实中间的变数概念,孰是孰非哪儿有人能说准?
禾汐的脑回路似乎是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哲学状态,他的思绪像风筝一样越飘越远,直到老黑的一声犬吠才回过神来。
“老黑饿了吗?”
“嗷呜!”
“不饿?那你鬼嚎个什么!知不知道打断别人思考很不礼貌诶!”
“呜呵,嗷~”
“算你识相。这药很快就捣鼓好了。”抛动手中捣药的石杵,禾汐微笑道,“保证比上次还要苦,绝对苦不死你!”
您是个魔鬼对吧?绝对是吧!再见!告辞!
老黑一听,立起身撒腿就跑,那副惊恐表情逗得人忍俊不禁,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如果有乡民能清楚见到这人宠对话的场景,想必也不会有太多惊惧心理,顶多就是好奇一下罢了。尽管他们读书不多,但也大概能猜到,这人不是普通人,狗也不是普通的狗。
两个不凡之物发生点不凡之事,自然是不稀奇了。
嗯,先说说这人吧——
禾汐十二年前翻山越岭来到蝉子乡看望阿嬷,一身朴素无华却又书香气浓厚的装扮可把众乡民惊讶坏了,都心想是谁把这么俊的大小伙忽悠到这穷山僻壤来的。
起初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一身土味儿惹得人家不高兴,但相处久了也发现这禾阿嬷的外孙为人孝顺,不仅没有城市读书人那般自觉人高一等,脾性反倒还温和自谦,闲暇时更会去学堂里教授孩子们知识,并乐此不疲。
乡长家大小女儿能有今天一番成就,可谓离不开禾汐的悉心教导。
不过日子过的越久,乡民们也就越能从禾汐身上发现点异常,例如他多年来外貌不曾变动过!是的,没有一丝变化!偏偏本人还不自知,像被有心人下了迷.魂药,要一辈子蒙在鼓里,而迄今为止更是无人能清楚告知他这件事,想传话的人不是得了重病就是遇了险,自此之后信仰鬼神的众乡民就对此事绝口不提。
能引动如此奇异现象的人,又这么可能是凡人?
再说说这狗——
本来没什么特别,不是天狗下凡也不是恶犬现世,从出生到老都只是一条普通的山田黑狗,但自三年前被闪电劈中脑子,这狗子也不再平凡了,跟修炼成精似的,不管是思维还是行动都极具人性。有时神情严肃,一双眸子饱含智者的慧光,有时却又宛如孩提般淘气,像是返老还童。
按照教书先生的话来说,老黑变成这样是因为它的“爽灵”受到天雷冲击,里面瘴气破除,现在能像人一样清醒,拥有更高的灵智。
通俗易懂点讲就是它运气好,没被电死反而脑子还开了光!
“禾汐!老黑又耍流氓!”这不,才出去一会儿狗子就给禾汐惹事回来了。
闻声而见乡长家的大女儿拽着老黑的狗链大步跨入院门,神色阴郁地走到他面前,嗔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师!臭流氓,大变.态!”
禾汐对此迷惑不解,自己分明半句话未说,怎么就平白无故遭骂了呢?
“陆淼淼,我好歹也算你长辈,该有的尊重……”
“臭流.氓,别想拿辈分压我!”
陆淼淼一双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帅气青年,道:“依依还当你是老师,但我可不一样!现在我可是大学生了,我长大了!”
禾汐愣了愣,随后莞尔一笑:“好吧,你长大了。所以能给我说说,我怎么又成流氓、变.态了?”
拉过老黑,陆淼淼凶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能交流!说!是不是你让老黑偷看我更衣,然后回来给你说……”
“说什么?”禾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说我的……”陆淼淼羞红了脸,满腔怒火在禾汐面前能发泄一成就顶天了,“哎呀!臭流.氓,明知故问!找打!”
说罢,她还真就想撸起袖子动手。不过禾汐温柔的眸子里,只是看到游学归乡的傲娇小丫头在向他撒气而已。至于老黑偷偷摸摸做了什么,稍稍打量陆淼淼水汽轻覆的肌肤和发丝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色.狗想偷看陆淼淼沐浴,结果去晚了只看到更衣,还被当事人给抓个正着!
“真是不学好!”使劲敲打老黑狗头,然后禾汐一个眼神将它瞪回自己的小窝。
“对了,依依呢?高中不是该放暑假了吗?”
“依依啊?她说想打暑假工,就先不回来了。”
一提到自家懂事又腼腆的妹妹,陆淼淼一阵心疼:“不管怎么劝都不肯回来,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会不会被人欺负,夏天阳光毒辣,万一被晒伤、中暑了怎么办?”
社会和校园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就算是大人们也免不了受欺负,更何况一个在外无依无靠的小女生?外面生病了只能自己硬撑,越想越担心,陆淼淼顿时生出把妹妹绑回来的念头。
陆淼淼是个率真性子,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所以禾汐及时送上一记摸头杀,安慰道:“别看依依表面羸弱,其实是个大狠人,要欺负也是她欺负别人。”
“胡说,依依那么乖巧,才不会欺负人!”
禾汐笑而不语,只是眉宇间隐隐浮现几分忧愁,只因想刚才一瞬间,他出现了幻觉。
幻觉里,乡民们被天灾笼罩,所有人都死了,一双双失去灵动的眼眸中带着惊惧、恐慌、愤怒、怨毒,被烈火侵袭的蝉子乡,仿佛炼狱降临;而这种真实到难以置信的画面,好像在有意无意地向他传达一个讯息:你现在的幸福都是假的,那才是真的。
“禾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上吗?”陆淼淼突然一笑,问道。
“脑筋急转弯就免了吧。”禾汐苦笑道,“如果是正经问题,倒也无妨。”
陆淼淼点头,凤眸里的神采忽地黯淡,随后替换上智者的慧光。她严肃问道:“您知道自己是谁吗?”
禾汐心里咯噔一响,陆淼淼的变化让他感到无比熟悉,仔细回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此刻他唯一明白的是,眼前这人绝不是陆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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