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糟心了

402.

天斗城的雨一直在下，时大时小，连绵不绝。

清晨的空气微凉，因为大雨，街道上鲜少有人。

陈玖只身一人，撑着一柄大红色点缀着枫叶的油纸伞，缓步走在街道上，神色淡漠且凉薄，一如既往的着一身艳烈的红衣，在一片雨声中，显得和这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一家酒楼前。

陈玖冷眼确认了一下牌匾，合了油纸伞，迈进了酒楼，一路十分有目的性的直奔二楼，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扫，一眼看见距离最远的地方望着窗外喝茶的白衣少女。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她凉飕飕的把合起来的油纸抖了抖雨水，靠在桌子旁边，慢条斯理的坐下说：“我觉得你只怕死期将近。”

“别这么说。”明瑜托着腮，打了个哈欠，端起杯子格外优雅的喝茶。

陈玖嗅了嗅，发现她喝的茶没有泡平常的茶叶，反而有一股子不浓不淡的药味儿，不由得的仔细地闻了闻，说：“你喝的这是什么？……藏红花？你是胃口不好还是……”

陈玖忽然戛然而止。

突然想到某个可能的她一言不发，沉默的把明瑜整个人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看着明瑜眨了眨的眼睛，忽然表情就冷了：“藏红花？”

“昂。”

陈玖：“我刀呢。”

明瑜：“醒醒你不是玩儿刀的。”

陈玖：“我能杀人吗？”

明瑜：“很遗憾不能。”

陈玖：“你妹的。”

403.

嘛，中奖这种事情，目前还是不太想的，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404.

明瑜表情深沉的道：“有没有糖？”

陈玖一脸的：“……？？”

明瑜：“藏红花一点都不好喝。”

陈玖：“滚。没有。”

明瑜：“…………胡说，明明谁敢动你口袋里面的糖你就跟谁拼命的。”

陈玖格外高冷的看她一眼：“有啊，但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吃？”

明瑜：“…………”

好吧。

自己做的死，跪着也作完。

明瑜默默扶了扶腰。

尘心当然是很温柔的啦……只是头一回，头一回……

405.

明瑜默默的安慰自己，顺口换了话题：“说来，我听寒夜说，几年前你也有跑下来过……还收了一个小徒弟？”

陈玖横了她一眼，道：“是啊。”

明瑜：“天赋如何。”

陈玖：“挺拔尖的。”

“哦。”

“问这个干嘛？”

“闲得慌。”

“你这就对人生失去兴趣了？”

“并没有。”明瑜叹气：“就是最近沐枫的事情……天啊什么玩意儿啊都……烦死我了。”简直太糟心了，听都不想听。

“……”陈玖托着腮：“你是说将近百年前的那件事？”

“是啊。”提起这个，明瑜挺绝望的叹气，“他自己做的死……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管啊。”

其实也管不了多少。百年之前的那些事情其他人也都不好过问。

那是沉在他骨子里的杀孽，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无法饶恕。

杀戮经年不止，亡灵不得告慰。星斗大森林的土地之下埋葬着无数的尸骨。

曾经的尸体在岁月里逐渐腐烂，化成养分，魂归大地。在鲜血溶进的土地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小小的，象征死亡的美丽花朵，以祭奠无故死去的生命。

406.

该来的迟早都要来，人总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并不是有谁生来就活该被夺去生命的。

不论是不是人。

407.

“你自己的事情头疼完了没有？”陈玖忽然轻飘飘的道。

明瑜：“…………”居然完全无言以对啊……

明瑜叹气：“算了，叫他自己去处理吧。我管他死活啊真是的。”我不想提起这个话题，真的。

陈玖：“第几考了？”

明瑜翻了个白眼：“第三考。”

陈玖扬了扬眉：“内容？”

“……”明瑜的表情有一点沉痛，“净化。”

陈玖：“？？？”

明瑜：“杀戮之王。”

陈玖：“……擦。这么坑的吗？你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我也觉得我不是亲生的 。”明瑜微笑道，“我要跑一趟杀戮之都。有什么可以净化和补充生命力的东西拿来帮我吗？”

陈玖微微沉吟了一下：“应该有的吧。我回去给你找找。不过，为什么要补充生命力？”

明瑜眉眼弯弯，莞尔的起身：“我打算给阿银的。”阿银会需要这个，补充生命力也能恢复修为。

不太了解阿银的陈玖一脸懵：“阿银？那个？”

“唐三的母亲，”明瑜轻声说：“十万年蓝银皇。”

408.

如果将时间拉回十五年前，人们看到的不会再是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

明瑜在最初之时，从时间的缝隙中窥见那位刚刚产子蓝银皇，她毅然决然的踏出了那一步，做出选择最惨烈又绝望的选择，燃烧生命，献祭灵魂。

于是十万年的血色魂环附加到唐昊身上，昊天斗罗抱着刚出生的儿子，一路冲出围杀，一战成名，声名远扬。

而蓝银的帝皇就此消逝，化作最开始的种子，此去经年，不知归期几何。

409.

曾经死去的人，即将归来的人。

明瑜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位皇的时候，十万年修为的蓝银草格外的高大且美丽，她的根基与枝叶蔓延在整个山谷，她听见吹拂在耳边的微风，像是帝皇在温柔的注视她。这样美丽的生灵叫她至死也难以忘记。

每一片枝叶都像是拥有了眼睛，她能够感觉到那有内心发出的纯净的善意，感受的到她那温柔无比的目光。

所以说魂兽才会比大多数的人类都要更加的纯善，因为在自然力不会有人类中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所有的生命对他们至高无上的往心悦诚服，从来都不会有半点的背叛之心。

而后她的精神体化出人形来，暗蓝色的长发，像是深深的大海颜色，白衣蓝裙，何其的美丽且动人。她是山间与自然孕育而出的生灵，是天道的恩赐，倘若不化人族，潜心修炼，静待机缘来临，迟早成神。

她是冥冥之中天定的帝王，是千草万木至高的信仰，是从古至今无法超越的奇迹，以卑微之身，化腐朽为神奇。往过去看，前无古人，朝未来看，后无来者。

只是这样的精灵选择了凡世与红尘，后来她爱上了人类。

不惜自毁前程，香消玉殒。

与她如出一辙。

人类啊，这样的生灵究竟存在着何种神秘的吸引力，能够引的精灵与神明誓死相随？

410.

明瑜离开天斗城，一路前行，穿过森林，来到一片风景秀丽的山谷。

青山绿水，她听得见瀑布从高空俯冲而下的巨大水流声。

于是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一转头，望向不远处倚靠着一颗巨大古树的唐昊道：“我差点以为我找错地方了。”

唐昊扬了扬眉道：“大赛刚刚结束不久，你这么快就来了？”

“这可不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她歪了歪头，提了提裙摆，“怎么？我不能来了？”

“长辈？”唐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明瑜：“你这一副未成年的样子说出去谁信。”

明瑜也不跟他生气，扔给他一块儿婴儿拳头大小的翠色灵石，色彩青碧而鲜艳，散发着浓浓的生命力。

唐昊微微一惊：“这是……？”

“补充生命力的。”明瑜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我算了一下……应该能够帮阿银回复个两三万年的修为……”毕竟是陈玖出手的东西，质量绝对杠杠的。不然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唐昊对于这方面自然也不可能跟她推脱，当即收起，非常感激的道：“大恩不言谢，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不用，”明瑜淡声道：“我认识阿银可比你认识她早得多……唐三那孩子，你现在在让他练乱披风锤法？”

唐昊点头道：“不错，昊天锤是迟早要修炼的，乱披风也必须要练习。”

“希望我下次来，阿银已经可以和我说说话了。”明瑜眯了眯眼微笑道，转身挥了挥手，告辞离去。

少女的白衣灌满了风，如墨的长发一起，在空气里纷飞。她的背影在草长莺飞里逐渐远离，像一只飞扬的蝶。

411.

于是唐昊在她身后深深的鞠了一躬，由衷的感谢。

他想起妻子曾经说过的话，明瑜这样的人，十分的凉薄却又出乎意料的格外重情，她重视的人，会真心真意的对她好。

比如阿银，比如柔骨，比如史莱克七怪。

再比如她最好的朋友们。

这样的感情浓烈又深刻，坚不可摧，哪怕是时光也不能腐蚀它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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