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三十二年四月十二日,京城最大的酒楼迎春楼办了个能载入史策的大事——因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武官当政致使社会动荡,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迎春楼虽名字俗了些,可掌柜的志气却不俗,凭多年接待王孙贵族累积下来的人缘,在那日邀来了各方志士就时事展开辩论争鸣,史称“迎春会”。
彼时宋寻并不知道那些百姓恨到骨子里当政的武官便是自己的亲爹宋申大将军,便欣然随着百姓混到了迎春楼中旁观辩论会,抓住机会抢了个座位就摸出包里的瓜子边嗑边看热闹。
受邀的志士们分别在一二楼不同的雅间,隔着一层纱帘让百姓不能见其样貌从而保护志士们的人身安全,各雅间外又有一敲锣童子,发言前先敲锣示意,倒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宋寻赞赏地点点头,一边二楼某间便敲响铜锣,百姓稍静。
“古有宦官当政,今我朝武官掌权。依在下看来,其根本不过都是天子之错信,掌管之无能。”雅间里的志士直奔主题。
宋寻吐出一瓜子壳,心想这位志士多半是个年纪还小的青年,看事情看得忒浅薄了些。宦官当权和武官当权本是两种概念,怎么能够一概而论。
另一边又有铜锣敲响:“这位公子见解不错,却稍有偏颇。在下认为,若不是奸臣的心怀不轨,又怎会将国家陷于水生火热?若君臣一心,哪怕君昏庸,国尚可安罢。”
宋寻暗笑,得嘞,您说人偏颇,你自己更是偏颇,若无君之庸,臣能动不动就想篡位?就算两者皆有责任,但也不至于这样将全责推到奸臣身上。
此见解一出,铜锣便不停被敲响,各雅间争着发言,而后来的见解大抵就都分别是“君庸派”和“臣奸派”,宋寻本以为今天是个精彩辩论,竟没想到这些志士一个比一个平庸无奇,令她颇为失望,又因着铜锣声实在嘈杂,她便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见所有乱七八糟的见解之后,有个志士轻轻冷冷的一句:
“宦官当权是算谋,有算无勇。武官当权是勇谋,有勇无算。两者不可概论。”
这是一个与她的见解那样契合的观点。
于是她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见到那个志士的雅阁正巧在她正对面,上头一块牌匾题着“鹤留阁”。那个名字,她从那以后记了很久。
那声音带着莫名的威慑力,让周围百姓与争辩声都静下来。
那人接着道:“如今时局,究竟何人之错,不如借鉴古时,阿斗平庸,诸葛忠心,最后国破,谁错?汉献帝无能,孟德废帝,保国无恙,谁对?”说到此处,平静淡漠的声音携上厌烦:“无解而无意义的问题,何必争论这样久。”
百姓连连叫好。那迎春楼掌柜边鼓掌边道:“不如请这位公子再为我们分析一下当今时局?”
宋寻又坐回原来的位子嗑起瓜子来。
鹤留阁里过了很久才重新响起声音:“圣上曾经亦圣明御驾亲征保国无虞。而大将军更是保家卫国创下累累战功,做为圣上心腹,与圣上情同手足。如今圣上昏庸,大将军难免恃功放旷,一切……”
“闭嘴!”志士的声音被一个女声打断,人们闻声看去,见到的是怒气冲冲站到椅子上的宋寻。
其实刚听到大将军的时候她就有点懵,大姜朝将军等级类似于汉制,大将军只有一个,正是她爹宋申。又听见“恃功放旷”,她才明白过来今天所有人都在骂自己亲爹。她虽对爹爹在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宋申在她眼中好歹是个好父亲,怎么可能是一个想篡位的奸臣。这般一想,“闭嘴”二字已脱口而出。
“你们不懂他,又怎知他是个奸臣?可笑!”宋寻大骂道。
迎春楼掌柜冷笑道:“这位小姐又怎知他不是呢?”
宋寻正欲开口,鹤留阁的纱帘已被掀开,里头与她见解从来一致的志士缓步走出来:“小姐有什么观点,尽管说好了。”
她回眸,见那志士挺拔俊朗,气质清冷出尘,像个活神仙。
有百姓认出他:“卫璟!是卫璟!”
宋寻一个踉跄自椅子上摔了下来。
原来,原来民间说的“见卫公子,如玉山上行”并不夸张。
她喜欢了好久的人,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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