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尹钰元况：终究爱恨两茫茫

“姐姐，按照大姜的规矩，新妃一定都要给皇后请安，妹妹这时才过来，请姐姐莫要责怪……”

望着眼前身着华服精致的画扇，尹钰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身着粗布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向她跪下，半分也没有现在眉眼里的华贵骄傲。

“责怪?”尹钰嗤笑一声：“我如今沦落至此，或许连个宫女都不如了，拿什么责怪你?”

画扇听闻此话，嗫喏起来，不知如何回应。

尹钰凝视她许久，忍不住问道：“画扇，他……待你好么？”

“好，他极好，他很耐心又温……”画扇谈及皇上便收不住口，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应该当着尹钰的面说这些，便又沉默了。

“原来他也不是对谁都一脸不耐烦啊。哈哈。”尹钰想强撑出一个笑来，却无法办到，便没了表情。沉吟一会儿，她才又道：“你定要好好待他。”

入夜，尹钰打开了许久不动的首饰盒，对着铜镜一点点细致地打扮着自己，将胭脂水粉熟练地抹上脸颊，遮住病态的苍白。她束了许久不加以打理的头发，细细描眉。

须臾之间，镜中便出现了一个精致贵气，眉眼如画的美人。

她穿上华裳，插上玉簪，看着首饰盒沉吟片刻，带上了尹相送的银镯。

尹钰趁着夜色溜出宫去，却发现竟然下了雪，小小的还不能铺盖在地上，落地便融了。

她一步一步，沉稳地，向着长乐宫行去。头上的簪子玉珠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仿佛七年前一样。

“以后，我便做那个你的予糖人，给你温暖。

这个荒唐的誓言，荒唐的梦想，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自讨苦吃罢了。什么予糖人，这七年来，酸甜苦辣她都尝遍，唯独尝不到也候不到甜。

夜凉如水，大抵也无法比得上，她心里的凉罢。

不等长乐宫的公公去请示，她便径直地走进殿内，看见元况正背对着她翻看书籍。

尹钰趁他转身之前，从背后抱住了元况。

“你……?”

元况正准备出声询问，却被尹钰轻轻打断：“皇上，给臣妾个孩子。等待妾有了孩子，便再不做纠缠。”

元况转身看着她淡漠的眉眼，心里狠狠一痛，忍不住问道：“你恨朕吗？”

尹钰却是笑了：“恨不恨又怎么样，臣妾这一生凄苦，却是谁都不怪的。”

闻言，元况眼睛红了红，用手反扣住尹钰的后脑勺，低头吻向她，这个吻热烈而持久，二人的热气仿佛喷薄进了身体，在元况将尹钰横抱起来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丝清明，低头轻轻问她：“你悔么？”

“不悔。”

一滴泪自尹钰的眼里落下，温热。

一夜缠绵。

9

第二日醒来，尹钰发现自己被元况紧紧抱在臂弯里。她轻轻动了动，却不想惊醒了元况。

“阿钰……?”

从来喜爱称她做“妖女”“恶女”的元况第一次这般叫她，尹钰显然有些错愕，呆了两秒，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眉眼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

元况笑了笑，无意间看到了尹钰手腕上的伤疤，极长又狰狞。

“你的手……”元况愣愣道：“都怪我……”

尹钰起身穿好衣物，将伤疤遮住，淡淡道：“往事罢了，皇上莫要再想。”顿了顿又道：“谢谢皇上了却臣妾的愿望。”

明明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元况却觉得他们两人从来没有隔得这样远，仿佛中间横着千山万水，叫他觉得有些慌乱。

他抓住尹钰的手，哑声请求道：“别再叫我皇上了，叫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元况感到掌心里的手颤了颤，看见尹钰头也不回道：“夫君。”

干巴巴的，与她之前凤冠霞帔时唤他的何止差了一点点。

元况愣神之时，尹钰忽然甩开他的手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元况忽然有一种感觉，山高水长，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元况自嘲着苦笑起来，她果然还是恨他了。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祈求她的原谅。只是从此白云苍狗，可惜了……他的好姑娘。

他起身唤人着衣，一偏头，看见了床头柜子上的糖果，小小的深褐色的，正是尹钰七年前给他吃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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