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症

“他死后变成的那只鸟，被我亲手杀死了。”

“你是存在于我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前些天听朋友说他自杀了。在夏日午后的炽热阳光的照耀下，从城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楼一跃而下，在炽热的阳光和巨大的响声中，为他的生命画下休止符。

而那时候的我在干什么呢？

在南北半球不同的时区和季节中，仲夏的午夜仍是炎热的。那时的我正和朋友坐在酒吧的吧台边醉生梦死，身畔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人群，而我身处其中享受了一场视觉赐予我的狂欢盛宴。

女子带着凉意的指间拂过我的胸膛，拉长的眼尾无端勾勒出一丝诱人，红唇勾出媚笑，她是剧组的一个小演员。抬手轻挑她的下颚，手边的酒杯中的酒液被我尽数送入她的唇中，带着水色的眸子望着我。心中暗叹这是个尤物，摆手将她送进身畔早已醉酒的导演怀中，看着他们相携而去。垂眸笑笑，拿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手边微弱的手机铃声被劲爆的乐声淹没。我错过了他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

翌日早晨，从酒店房间醒来。早已不记得昨晚醉酒后发生的事情，连怎么回到酒店都只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手机被随意丢弃在地板上，抬手揉揉太阳穴，抓起手机解锁，空荡荡的消息列表在下一瞬间被涌入的几百条消息淹没。所有的消息都只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他死了。

“不说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再见。”

我和他的对话框中只剩下了他给我留下的这两条信息，和一个未接来电。是昨天晚上的。短暂的怔愣后，反手将手机砸向地板，清脆的响声中手机零件四分五裂的向四周散开。我却走了神，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跃而下的他，是不是也像这个手机一样从四分五裂到最后尸骨无存。

随手往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物，拿出备用手机插上卡给导演组打了电话请假。迅速订好回程的机票，赶往机场。登机时已是傍晚，拎着包登机的我看着匆忙行走的人群中却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嘈杂的世界忽然之间就被按下的静音键，周遭的一切就像是打开了黑白模式的单反相机。

飞机越过晨昏线，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时光之神按下了加速键。我侧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从傍晚走到黑夜，压抑着无数阴霾的天空仿佛只有在高空中才是清澈与真实的。

“亲爱的，你听过飞鸟症吗？”

下机后我听见身畔的一对小情侣黏黏糊糊的低声讨论着什么。飞鸟症？可笑。我低头扯扯嘴角，走出机场大厅，抬头便望见了一只白色的鸟从我头顶飞过。拦下出租车，回到了我和他的家。

相熟识的朋友知道我回国了约我出去喝酒。朋友告诉我，他的身体在第一时间被警察收殓尸身带回警局，等待着有人去认领。

酒喝到了半夜，我看着朋友一瓶一瓶的给自己灌着酒，醉酒后他仰头捂着脸流泪。而我默不作声的拿着一罐啤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着，看着他们醉生梦死的怀念着朋友。而我呢，像是突然被拆下了某一个感官零件而无法正常运转的机器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终于是待不下去了，借口走出房间把账结了，给朋友发了个消息告知，提前离开了这场毫无意义的祭奠。

酒吧的边上是一条河，走了两步坐在边上的长椅上发呆。夜空中的星辰在月光的衬托下成了最富有诗意的图画。我想起了和他一起在郊区拍摄的那个星轨。怔愣中我望见了一只白鸟划过我眼前的黑夜。就像是他那天冬夜遇见的他，倏忽之间，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那只鸟停在了我的身边，不叫不闹只垂头梳理自己好看的羽毛。垂眸看着它，半晌伸手轻轻触碰它的羽毛。是柔软的，温热的，白色的羽毛勾着我的指腹，痒痒的。像极了我伸手揉他发顶时的感觉。我突然想起了下午在机场听见的事情。

飞鸟症？

会是他吗？我伸手将鸟抓进自己的手中，五指紧缩，我感受到了这只鸟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它开始发出凄厉尖叫声。这声音一点一点的弱了下去，我感觉到它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减弱。五指张开，它已经死了。走了两步将鸟扔进垃圾桶，将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完。

怎么可能。

“你走之后，我的世界就没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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