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学生们上完本学期最后一堂课,还不到元旦,栾真就又放假了。所以说做大学老师就这点好,寒暑假加在一起长的不得了,在家赋闲的郭麒麟当即就买了机票,两口子又踏上了用脚步探索世界的路。
那时候卡兹别克山堕入琼芳,雪冻近封条、同云凝暮序,两口子租了辆车,沿着军事大道蜿蜒而上,在当地村民家里吃了粗粮又喝了啤酒,盖着厚厚的毛毯在门口望雪。背后文学家卡兹别克雕像巍然耸立,前方是一望无尽的天地一色、山原广洁,两个人带着橙色的毛线帽和手套,几乎是此间唯一亮色。
这里早就进入漫长的雨季,弯弯曲曲的小路旁连防护栏都没有,滑得要命,大概除了这样的小年轻外,任何一位稳重的都不会在这样雨雪交加的天气上山。虽然明知难开,但郭麒麟和栾真却一致同意今天上山,人少的时候体验格外好,难得一向保险为重的栾同学愿意陪他冒险,还格外恩赐让两个人一起喝了村民家里热乎乎的酒。
闭上眼睛,雪粒凉丝丝的,又带着绵长的湿意,风与雪相和,两个人依偎着就像拥抱了整个世界,是平时在都市里难觅的一份清净。等到了正午时再睁大眼睛好好观赏,几缕金光陆续笼罩山头,早晨还隐在迷雾中的圣三一教堂逐渐崭露身影,金光在无双雪光的印衬下,将那巨大的十字架标识显得格外圣洁,圣人曾于此为大爱忍受长久痛苦。等到夜里七八点钟下山的时候,车里闷闷的,两口子轮流开车都有些疲累,栾真坐在副驾驶,打开车窗时又是一阵惊讶——或许是因为海拔很高的原因,天地间距离被拉的很近,星光弥漫,直让人有一种伸手可摘星的错觉。
栾真赶紧按下了快门,这张也将伴着他们结婚以来拍的所有照片一点点洗出来珍藏着。走过卡兹别克本应该直接回国,逗留缠绵七八日,再不回去封箱演出时郭先生恐怕就泥定啦。一月四日启程,倒没直接飞北京,转了日本东京。
来东京倒不是为了玩儿,栾真从前来这里很多次都是为了学术研讨或者学术交流,但这一次也有点特殊,她是以郭太太的身份来陪着先生见婆婆。东京也下雪,但大都市总不会像在山上那样叫雪花蔓延开来,这里的道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人来人往的却声响极小,穿过一条条小道,七拐八拐的就到了她婆婆的门前。
两个人的手都抖动,郭麒麟是太久不见,栾真是根本没见过。还是栾真按了门铃,又迅即把手塞回了先生的手里,彼此打量着衣物穿戴,都瞧齐全了才复又站在门口老老实实的等。倒是没等多久,就有妇人来开门——到耳边的卷发还夹杂着几根灰发,白色的上衣倒洁净,腰上有中年人常见的游泳圈,微微颔首侧身,请他们进门。
“别紧张。”——郭麒麟在她耳边说。
日式茶包清淡极了,三个人握着茶杯都不说话,还是栾真率先叫了一声妈妈,又从包里拿出两个人的照片——有结婚时候的合照和抓拍,还有新家的照片和两个人平时的生活照,她做的炸酱面、宫保鸡丁和酸菜鱼,以及卡兹别克山的雪与夜。栾真的嗓音温柔醇厚,和第一次见面的婆婆说话也不怯生,亲热的恰到好处,伴着几张照片聊的火热,越过本来挡在自己前面的郭麒麟,直接抱着婆婆的手一派娇憨天真道:“雪山上的星光可美了,比在大都市里看迷人多了。”
临行前栾真给婆婆留了两个人在雪山上的合照,郭先生和郭太太脸贴着脸笑的肆意欢快——那是他们刚打完雪仗的时候,发丝和毛线帽上仔细瞧还有雪粒子,似乎被这照片里的甜蜜欢欣所感染,婆婆合不拢嘴的把照片粘在了冰箱的正中间。后来又一起吃了银座久负盛名的炉边火烧,一起走过了东京些许大街小巷,栾真做主给婆婆买了件橙色的毛衣——就是他们两在照片里戴着的毛线帽的同色,在一片黑白灰的日式装束里格外引人注目。
那晚在东京郭麒麟没睡好,栾真能感觉到。他们母子长久不见面,男女之间有天然的有代沟,如果不是她从中调和也不知道两个人能说几句话。他翻来覆去的,垫子和被褥被来回拉扯出声,在这小小的酒店房间里回响,栾真轻轻附上他的背。
“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
“明明就醒了还说没有?”
“反正也睡不着就一起聊聊天吧。”
栾真迷蒙的紧,两个人也没开灯,她呓语似的说:“我还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寿司店没能吃上,下次来再一起吃吧。”后来就是郭麒麟的自白:“……你别看我妈现在温柔的要命,我小时候她跟我爸经常吵架……都以为我不知道,也是,那时候我才多大啊,但脑子里朦朦胧胧的就能记起几声吵闹声……孩子都知道的……不幸的婚姻最惨的就是孩子……我四岁他两就离婚了……真真,你不知道,你不明白,我是被我爸妈抛下的孩子,爷爷奶奶带着我……我爸有他的事业,我妈也有她的事业,两个人都没空管我……我也理解,心有余而力不足……”
栾真心疼极了,她曾经在法院刑庭实习,隔壁就是少年家事法庭,短短三次实习,她见过无数因为爹不疼娘不爱又被长辈溺爱长大的混球,杀/人放火q/j贩/毒干什么的没有?她不知道郭麒麟能活的这么正派是为什么,就是说,在这样的环境,在她的意识里,能生出这样的好孩子是祖上积了多少德行?
其实是很孤寂的吧,是很辛苦的吧?也想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爸爸妈妈给开家长会,也想被父亲母亲肯定赞许,也想在慈爱和善的家庭里长大,也想一放学就能吃上妈妈做的饭菜。栾真这时候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层面都被酸楚淹没,她虽然没有和他一样的或者相似的生活经历,却能感受到那种很深切的悲伤。
抱着他的手臂,栾真也哭,她不知道郭麒麟眼睛里有没有眼泪,但她肯定他心里一定在流泪。忽然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郭先生忽然像个傻子,转过身来一把与她对视,看着栾真的眼睛——虽蕴含着很浓重的悲伤,但又是充满希望的。“林哥,我们生个孩子吧。我们让他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健康快乐就好,我们好好陪他长大,做温柔慈爱讲道理的父母。”
“好。”
栾真主动的、紧紧的抱着他,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栾真忽然感受到一阵湿意,这是郭麒麟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栾真很心疼他,很用力的把他抱的很紧很紧。
虽然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好妈妈,但她想,这总不会太难吧。
————————————————————
网上有传言说胡中慧(少爷生母)在日本,也有人说在天津(并且上次拍到少爷和母亲在天津吃饭。但是还是写了在日本,所以大家也不用太考究啦。关于母子关系和家庭关系都是我瞎说的哈,但是确实早年父母常常吵架,少爷也是初中之后才被父亲接过去抚养的,所以我就随便脑补了一下,同样的不必认真。
相思畔(她与郭麒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