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真其实看人不明,只是见周乐平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他要说崇拜什么?信仰什么?那绝不是他家里随处可见的佛啊、观音啊,他只崇拜那个红色的神——毛爷爷。
只要是流通货币,他也可以换个神衹来信仰,美元、英镑、澳币、日元,什么都行,他通过赚钱来获得满足感、填平空虚。所以从前的周乐平一秒钟也没想过出轨或离婚,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分割财产、鸡毛蒜皮太耽误挣钱。但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男人,在知道自己相恋多年的太太没办法传宗接代的时候,他很迅速的算过一笔账,觉得养私生子性价比蛮高,相形之下,离婚付出的代价也可以接受。
栾真知道周乐平明确的像靶向明确的取向,所以才明确的建议倔强的孙敏敏离婚,或者至少先搬出来住,这样的冷战只会伤害自己——她觉得好友总有一天会变成那种怨妇,为了报复而大口大口的咀嚼肉块,不是出于享受,而是出于恨意,恨不得将辜负她的男人或者女人咬碎了;又奇异般的过分关注丈夫的偏好,穿他喜欢的衣服、画他喜欢的妆容。栾真看着孙敏敏狂补口红的样子,恨不得告诉她——你应该像伊丽莎白二世那样打扮,长得像钱,那样周乐平也许就永远离不开你了。
为了解放心情,孙敏敏答应栾真回家拿几件衣服、收拾行李,让自己暂时从这精致好看的笼子里飞出去放放风。
孙敏敏年近三十了,做周太太实在太容易,煮饭、收拾家务、照顾老人这些都不用做,每个月还有高昂的生活费领,以前读书的时候清高,会觉得这样的婚姻生活跟长期卖淫有什么区别?现在养尊处优久了,私心里认为还挺幸福。纵使到了这一步,她也依旧心怀侥幸——丈夫并没有跟她谈过离婚,也从没说过要抛弃她,她只是心里不服气——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把周乐平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婆生了个私生子这件事熟若无睹,她不能,这是一根刺,直立立的插在自己的肉里。
站在这熟悉的家门口,她旁边站着爱情事业都得意的好朋友,萦绕在耳边的却是男人满足的谓叹和女人高昂的叫喊,叫喊声都疲了、分叉了,一声一声的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调门高的像杀猪。
这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整整冷寂了一个月。复又因此暖起来,此时她恍然大悟——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畸形的、极端不平衡的天平,周乐平的砝码一个赛一个的多,而她只有对他的「忠贞」可用。以前她以为他也有这一个「忠贞」的砝码,现如今满屋飘散的味道和悲壮嘶哑的嗓音让她几欲呕吐,胃中食物回流,恶心的要死。脑子却出奇的清醒,她看着真真眼里的不可置信和惴惴不安,自己却仿若世外人,只是很好奇——到底是谁?比她强在哪儿?
高跟鞋的响儿像钉子一样坚定的插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这是从前新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选的,白亮亮的,映出她出奇平静的脸。栾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眼见着她轻轻推开了门,又是一阵的恶心。
那个女人还在上面,背影看上去并不纤瘦——肩、腰处都有赘肉,脖子也不够白皙,齐耳黑发中还有几绺挑染的紫色、蓝色,臀部的肉也松散,和孙敏敏长期节食、健身的背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那女人还沉溺在情欲里无法自拔的时候,周乐平已经看到了他们两个,一把推开坐在身上的人,就像推开挡路的石子,冷冰冰的。
“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还是冷冰冰的。
栾真赶紧上前替他们关上门,余光中扫到他们激烈纠缠时遗留下来的皱巴巴的衣物,拧着眉,和孙敏敏在客厅坐好。
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两个人接连出来,倒还挺好意思的坐在长长的布艺沙发的下首角儿,一点也没有偷情男女应有的愧疚。
“你打算怎么办?离婚的话你要什么?”还是冷冰冰的,栾真此时意识到孙敏敏也成了他走向幸福的康庄大道上的一颗石子,他迫不及待的要推开。
“为什么?我能装作不知道,我能和你就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不好吗?非要捅到我面前来?带着她在我的床上做那种恶心的事情?”
这是诘问,栾真能瞧见周乐平脸上的不耐烦和无语,他甚至不愿意花什么沟通成本来推开这颗石子了吗?
好像受到了这种沉默带来的鼓舞,那个女人,看起来似乎比栾真还大两岁,激烈运动之后脸上的妆也糊了些,脸上并不好看,皮肤一点儿白一点儿黄,唯有口红牢固的没有被蹭掉——看来周乐平也不见得对这个情人有多满意,连嘴都不亲的。
“姐姐~你开个价儿吧~阿乐说他愿意跟你体面点离婚的。”
“周乐平,我会找好律师跟你谈的,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转移夫妻婚内财产,否则闹上法庭我不会让你好看的。还有,管好你的狗,不是所有场合都能任她吠。敏敏,我们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如果能选人生的几秒钟不断重复的话,她不要捉奸的那几秒。如果人生的幸福轨迹是一个抛物线,顶点大约就是那场世纪婚礼。孙敏敏和周乐平的婚礼拥有一个盛大场面,在本市最大的酒店会场里举办仪式,她穿着当季的高定婚纱,钻戒是所有同学里最大最闪耀的,栾真作为伴娘还历历在目。从没想过,才短短几年,她会从自己的婚房里屈辱的逃离。
栾真开着周乐平给孙敏敏买的车,带着她不知道驶向哪里,北京之大,连一个能让她半夜里敞开了嗓子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去我之前的那个小公寓吧,敏敏?你就在那儿安顿下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好不好?”
孙敏敏已经没什么精力去听栾真的话,她或许还沉溺在刚才那一幕所带来的视觉刺激之中,或许也回忆过自己当年看似幸福却危机四伏的盛大婚礼。栾真不知道,只是她从镜子里看到敏敏无声的哭泣,也不说话,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
说是小公寓,实际上并不小,在西城一个很安静的小区里。那是舅舅以前还在北京工作时外公给的,后来小舅去了南京定居,这房子就成了栾真的。她妈妈一周会让保洁阿姨来打扫两三次,三室一厅的房子足够孙敏敏闹腾。
陪她到八九点,看着敏敏艰难的进食,才让郭麒麟接她回家。
小郭同学最近闲的没事儿做,二十四小时待命给小姑奶奶做司机,恨不得谄媚的抱着真真的胳膊撒娇,还要高呼:“我就是您的狗腿子,请您随意差遣!”等了大半天才等到主人的电话召唤,立马儿的就朝着地址往过滚。
栾真看到他就觉得好累好累。这一整天,她安慰了孙敏敏,又联系了能力强悍的几个离婚律师,大概估算了周乐平的婚内财产,再想想以后,更替孙敏敏担心。硬挺了一整天,终于看到这个人的招牌狗腿子笑啦。
她在行驶平稳的时候紧紧的握着郭麒麟宽厚的手,格外眷恋这份踏实心安。郭麒麟也感受到她今天的异样,心里打不住的纳闷儿,这是怎么了?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真真,你没事儿吧?受什么刺激了?你们不是去逛街了吗?”
“今天,我跟孙敏敏抓奸在床了。”
听这话,饶是能言善道的郭麒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满怀同情的安慰了女朋友的闺蜜,不过同为男人,越听栾真抱怨越不是滋味儿,都是男人,他都觉得这渣男有点儿渣。
“你说,如果我没办法生孩子,或者我就是要丁克,你会不会也随便找个女人来替代我?”
虽然早预料到同为女人的真真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多愁善感,但郭麒麟没听过比这更绝情的话,他恨不得把一颗心剖出来给这个不分是非的女人看看。
郭麒麟把车停到一边儿,熄了火,打开头顶上的车灯,握住栾真的手,用自己最真诚的眼神看她。
“你永远不该怀疑我。你对我来说是「非卿不娶」,没有人替代你,你也不会做任何人的替代品。至于生孩子,没有就没有,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说没孩子,就是被你爸打死我都愿意。”
栾真没想过自己随口的抱怨,他会这么认真的对待,一双眼里全是不好意思,自己未免有些矫情了。尤其听完这一段平平淡淡却又新潮汹涌的告白后更觉得自己过分,看着他的小单眼皮陪着笑脸说:“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生气呀。”
“我分不清这个,随口一说也很重要,谁知道你是不是试探我呢?”
瞧他那一脸的认真和庄严,栾真打心眼儿里觉得踏实。揉揉那人最近因居家而养出来的脸颊上的肉肉,就像哄小孩似的说:“知道啦知道啦。”
又在他嘟起的唇上补偿性的缠绵缱绻,那人才终于明朗起来。
手牵手,回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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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长更
别人纷乱嘈杂 他两好的一批
嗯 阅读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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