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你

“是，就是我师父的儿子，双方父母都见过了。”

片刻沉吟不语，老头一歪脑袋神采就有点恹恹的，还是振作起来清清嗓子说：“唉，都长大了。”一眼望过去，庭院里那个替外婆穿针引线，臻首峨眉，轻言细语的姑娘似乎生出了重重幻影——幼年的她曾在那一株低矮的幼松旁奶声奶气的说「桐为先世成荫树，桂是吾家及第花」，幼松终有一日要亭亭巍巍，成长的树姿苍郁，当年圆脸大眼的小姑娘有一天也要为人妇为人母——人赶人这么走，流年总把岁月抛，春华秋实各有各的美好。

栾真见外公抬手唤她过去，还是像幼年一样快步奔赴外公膝下，蹲在膝间望外公，岁月穿梭催人老，脸上沟沟壑壑纵横，她一时看不清老人脸上神色，只好站起来坐在父亲身边。一边儿听外公说话一边儿替大人们布茶，就听得——“真真也恋爱了……哪天把人带回来给外公瞧瞧啊……让外公也替我们真真把把关好不好……”分明还是一样的慈爱与温和，那一丝的哽咽被掩藏的极好，如果不是方才栾云平分明瞧见岳父恹恹的神色，就要信以为真老泰山只是开心。

年初二的规矩是最好不要在娘家呆过日落，天边儿晚霞层叠，染出十分绚丽的颜色，最底下的一层还是烟岚色，上一层就是带着粉色的金和橘，微妙的混搭让此时的黄昏时分格外动人。胡同巷子里大爷们还在门前聚着调侃，小贩的叫卖声是说相声的重要素材，伴着绵柔的微风，栾真和母亲拉着手走在栾家父子俩的后头。

这景象太美，平时没时间驻足欣赏的晚霞——她拿出手机要分享给最爱的人，聊天记录里还有很多外公家的花草植物，还有那只灵性的出奇的肖似九良叔的猫……一如多年前在德国时郭麒麟给她拍下的北京街景，只为搏爱人一个轻松心情。

初三是改试卷和看书的照片、初四是爸爸做的炸酱面、初五是给弟弟买的新卫衣……初六，初六是坐在窗边等他回来的夕阳照。

“快到了。想我吗？”

夜幕低垂，空气里弥漫着北京独有的躁动和喧嚣。栾真先他一步回家，就靠在门边儿等他。“嘀嗒”—是电梯门开的声音、“嗒嗒”—那是他的脚步声、“咔嗒”是电子门开后的声音，栾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声一声也要跳出胸膛，在她的身体里，这样的期待和各种声音混成交响曲，这短短的几秒钟被无限的拉长。

刚一开门，郭麒麟就感觉有个轻盈的身体从近处跃过来，扑向他的怀里。还有谁呢？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姑娘娴静的脸庞，还是那一双剪水秋瞳，还是那一张樱花似的唇瓣，毫不犹豫的，就这么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低头拥吻。

是甜的，他的吻。栾真只觉得自己的唇和舌都被他裹挟，越深入越心如鼓擂，整个灵魂都跟着他漂流，任由他带着自己四处流浪，成为这个世界上一对孤单的、只有你我的亡命之徒。水**融，你中有我，不外如是。

越深入，呼吸越急促，越深入，才越有安全感，你是我的，而我也属于你。沉入爱河，沉入海底，沉入宇宙。

“咳咳”——“林叔，真真，那个，我把东西放在这儿我就走了哦。”是高筱宝，也是苦了这孩子，本来就是大过年加班当保姆接郭麒麟回家，结果们都没进就吃了好大一口狗粮，脸涨红涨红的站在门口，提着两个大袋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要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目睹了自己师父掌上明珠和自己老板的桃色戏，实在令他有些许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也不知道看向哪儿，只知道红着脸蚊子似的说完话，也不等处于震惊状态的郭麒麟和栾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他就安安静静的关好门，一溜烟儿跑到电梯里。

活在这个世界上二十五年，栾真从没有这么尴尬过，被自己父亲的徒弟、郭麒麟的助理目睹了自己送上门索吻的全过程，她比高筱宝更无奈。最讨厌的还是郭麒麟这个怂人，明知道高筱宝就在门边儿还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刚才她幸福的想死，现在尴尬的想死。

也不用抱了，直接转身，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顺便把门边儿的旅行袋替他拿进来。郭麒麟也是挠头，什么都赶巧了，这高筱宝也是也不过关，没眼色——东西往那儿一放走就是了，还要打断一下，要不本来那节奏不是挺好的吗。

见姑娘还不忘给他拿东西，郭麒麟快步上前讪讪一笑，把袋子抢过来，低眉顺眼的安分极了——“真真，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你来吗，而且你说咱两都那么久没见了，我看见你就忘了还有个高筱宝在了，不能怪我啊，要说就是栾哥没把徒弟教好，太没眼色了也。”

“郭麒麟，你真是恬不知耻，你还怪我和我爸？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小靠枕就朝这个人砸过去，红着一张脸又恶狠狠的，不轻不重的靠枕就这么砸过来，郭麒麟倒十分认命，一顿的叩首称错，又答应了栾真去威胁高筱宝坚决不能把这事儿透露出去，尤其不能给她爸知道，太丢面子。

终归又是重归于好，郭麒麟坐在沙发上，栾真就靠在他怀里，两人手牵着手喁喁细语。在郭麒麟心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景儿了，安安静静的聊天说话，不管外头的世界怎么喧闹，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他，不论有多少理智全无的恶言相向，在外面受到多少压力诋毁，都没关系，他知道身边儿的这个人可以陪着他。需要安静不想说话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栾真就能明白他，在外面已经滔滔不绝说了太多话，他好贪恋这一份安静的陪伴。

她也这么想，她在熟人面前实则可以说很多话，他是自己最好的听众，而且她见着他就能开心轻松，都不用哄她笑就很开心的那种。

知他者，谓他何忧？

我愿长长久久的做你解忧花，不言不语也好、口若悬河也罢，雷霆雨露后头都是一句「我爱你，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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