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龙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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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不要忘了娘

这个故事也发生在我们的村子里。

在我们村西有一大片水泡子,在那片水泡子还是旱地的时候,那里杂草丛生,杂草之间还生有不少的柳树苗,是一大片低洼的荒地,也是我们孩子逮蝈蝈和玩耍的好地方。

村儿里人都管那片低洼的荒地叫做“西甸子。”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那里竟然慢慢的有了积水,也许是雨水大的原因吧,后来那些积水竟然越来越多,慢慢的,淹没了荒草和树苗,就形成了一片湖泊。但是,“西甸子”的名称却保存了下来。

现在,我就开始正式的说一说前几年发生在西甸子边上一户人家的故事……

在西甸子边上,有一户王姓人家,户主当年三十多岁,村里都叫这家户主“王老胖子。”

王老胖子家房前屋后的长了不少老柳树,有的已经七八十年的树龄了,也有的是自家的老一辈后栽的槐树,总之,高矮各异的树木把他家的院子重重包围,就算是大太阳的夏天,在他家门前也能感觉凉嗖嗖的,因为树木重重的枝叶把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很少有阳光能够照射下来。

我就曾经听过有人告诉他,这些树木,特别是柳树和槐树,属于阴树!最好不要让他们生长的这么茂盛,否则……阴盛阳衰,易招鬼魂!

王老胖子人挺好,就是有点犟脾气,对那位懂行人的话只是付之一笑,随口应付两声了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王老胖子有个老婆,叫翠云。因为他结婚较晚,这个怪事发生时,他的老婆刚刚过门才不到两年。

刚开始,王老胖子的老婆翠云并没有什么特殊异常的情况,只是每天都好像睡不醒似的,总是犯困,不过家里的一些活计还是不耽误,喂鸡打狗赶猪上圈之类的,还能料理。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就开始整天的睡觉,睡醒之后就好像对这个家比较陌生,让她去拿点什么东西,她总是找不到,就算是她以前自己放的东西,她也会表现的一脸茫然,当你提示她的时候,她就傻愣愣的说:“我好像忘记了……”

就这样,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不正常,到了最后,她就开始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不管见了谁,都是直愣愣的盯着看,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的眼神儿。

这下,王老胖子可害怕了,知道自己的老婆肯定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连忙找到了本村的一个姓邢的先生,把这种情况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这个邢先生还真有点道行,听了王老胖子的讲述之后,立刻瞪圆了眼睛,直视着王老胖子的眼睛说:“说了你可别害怕……现在,你的老婆已经……不是你老婆了!”

王老胖子一听可吓坏了:“那……那我老婆哪去了?现在我家的这个是谁呀?”

邢先生想了想说:“以我猜测,你老婆的魂魄现在已经离了体,也许在外边游荡,也许还在家里跟着她的身体,可是归不了位,因为她现在的身体已经被这个外来的给占了……”

“啊?那……那你可得救救她呀……”王老胖子苦苦的哀求起来。

“好吧,我去看看……”邢先生边说着,就收拾起道家的一些法宝用具,不外乎是朱砂符纸桃木剑之类的东西。

王老胖子领着邢先生回到家中,正巧她老婆此时正一个人在屋檐下呆呆的坐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大门外边,当她的眼神见到邢先生时,立刻显得惊恐不安,站起身来就往屋里跑,边跑边惊叫着:“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呀……”

王老胖子看到老婆如此惊慌,不禁大是奇怪,就问邢先生:“这……怎么回事啊?谁说要打她了?”

邢先生看了王老胖子一眼,低低的声音说:“你老婆的病好治!她身上的东西是个胆小鬼……”

王老胖子眨巴着眼睛问:“咋治啊?”

邢先生神秘一笑:“一会你别说话,只看着,一切都听我的就行了!记住了吗?”

王老胖子傻傻的点了点头。

邢先生嘱咐完,大步流星的推门进屋,王老胖子一溜小跑的紧跟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一会儿到底能不能把老婆治好。

二人进屋之后,发现翠云正浑身哆嗦着躲在墙角,正拉过了窗帘遮住了上半截身子,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哆嗦的更是厉害了。

这时,邢先生表情突然变得威严,圆睁二目,大喝一声:“出来!别藏着了,要是不听我法旨,当心我打你个魂飞魄散!”说着,竟然在背上摘下了背着的那把桃木剑。

翠云见了邢先生此刻的情景,立刻缓缓的从窗帘后面转了出来,双眼含泪,竟然哭了:“呜呜呜……法师高抬贵手,我走还不行吗……呜呜呜……”

邢先生见她如此,神情也缓和了一些:“本法师也是心慈面软,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你说一说,你是谁?生前家住哪里?死后为何还要留恋阳世强占他人身体,让他人灵魂无处可归?说的有情可原,我便放过你,如若你是故意胡作非为,就休怪本法师无情!”邢先生说到最后,竟然还把桃木剑虚劈了两下,呼呼作响。

这次,王老胖子的老婆竟然噗通一声给邢先生跪下了,往上磕头:“法师行行好,我不是胡作非为,我本是这个村儿孔二黑的娘,这么多年他都没来看过我,也没给我送过钱,我在那边遭罪他也不管……呜呜呜……我这次出来是想找个人给我修修房子,可是别的地方我也不敢去呀……就这里的阳气还不是那么强,我还能过来……我真的没有恶意呀……能否让我儿子给我修修房子?我那房子已经漏的不行了……呜呜呜……我也没有钱了,在那里整天挨冻受饿的,还遭人白眼……呜呜……可否能让我们母子见上一面……我想让他当面答应我……”她一边啼哭一边诉苦,真是让人柔肠百转。

邢先生看着她可怜,竟然叹了一口气:“好吧,待我把孔二黑带来见你,如若属实,我替你做主就是!”邢先生说完,收起了木剑,转头对目瞪口呆的王老胖子说“还愣着干啥?赶紧上东头儿老孔家把二黑子找来,可别说他妈要见他,该把他吓坏了……”然后又对跪着的翠云说:“你先起来,坐在一边等候!”

听了邢先生的话,翠云这才感激的站起身来,止住悲声,坐在炕上。

邢先生和翠云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古韵语言,再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收起了古语的调调,改成了土话。

“哎……”老胖子愣头愣脑的应了一声,就撒脚如飞的去找孔二黑了。

功夫不大,王老胖子带着孔二黑先后回到屋里。

孔二黑如今六十多岁了,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头子了。他进了屋就感觉气氛不对,看了看手持木剑的邢先生,又看看哭的眼睛红肿坐在炕上的老胖子老婆,不解的问:“这是闹哪出呢?邢半仙儿,你……咋还带着家伙……”

就在孔二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坐在炕上的翠云突然嚎啕大哭着扑到孔二黑的身上,搂着孔二黑边哭边说:“儿啊……娘可想死你啦……呜呜呜……”

“哎~别介……这咋回事啊这是……你们可看到了,这可没我事啊~”孔二黑可吓坏了,连忙推着翠云,可是翠云搂的挺紧,根本就推不开。

就在二人推拉纠缠之时,邢先生突然威严的冲孔二黑吼道:“别动,让你娘看看你,你这个不孝子!”

孔二黑看了看邢先生,又看看翠云,感觉这里有事儿,就不动了,任由翠云抱着。

翠云搂着孔二黑,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的说着:“黑子啊……你是不是把娘忘了啊?娘想你啊……我的房子坏了,还没有钱修……”

孔二黑被翠云说的可能也是想起了小时候照顾自己的娘,渐渐的眼圈也红了,就开始和翠云唠了起来。唠着嗑,就动了感情,也是哭的稀里哗啦。

这时邢先生说:“好了,孔二黑,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都不去看看你娘,看把你娘熬靠成啥样了,真是忘恩负义!”

这时,翠云听了邢先生的话,立刻叹了一口气:“唉!法师,这不怪黑子,他们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他挣钱呢,都怪我一个孤老婆子无能……”

说着,又找毛巾给孔二黑擦去脸上的泪水:“黑子,不哭……娘见不到你哭……”

就在王老胖子的屋里,年轻轻的翠云却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上演了一幕“母子久别重逢,”而且场面相当的感人!

等他们哭的差不多了,邢先生要求孔二黑立即兑现老娘的要求,可是孔二黑由于多年没有给老娘上过坟,竟然忘记了老娘的坟头在哪里。

这时翠云立刻开心的说:“不打紧,娘带着你去!”

等他们准备好香烛纸钱和修坟工具之后,翠云真的走在他们的头里,一路走一路开心的说着话:“儿子来看娘了喽……儿子来给娘修房子了……”

翠云在前面领着路,出了门口,沿着西甸子河边向北,然后西转,来到了一个叫做“西岗”的乱葬岗。后面三人心中都是不免在想:这翠云刚刚嫁过来不过二年,这地方她根本没来过,竟然对这乱葬岗的地形也这么熟悉,看来她说的事儿真的不假呀……

等到了翠云说的地方,邢先生、孔二黑和王老胖子一看,这真的有一个不大的小坟头,几乎已经被荒草淹没,再加上放牛人每天赶着牛群从这里经过,小坟头已经被踩踏的不成样子了。

王老胖子看看孔二黑:“二叔,这……是你娘的坟吧?”

孔二黑艰难的点了点头:“嗯……看这的位置,有印象……”说完,他噗通一下给翠云跪下大哭:“娘……儿子不孝啊……”

各位读者朋友,接下来的事儿我就不说了,无外乎修好了坟,又焚烧了纸钱,送走了孔二黑的娘,翠云的病就好了起来。不过我听到我这个朋友给我讲到邢先生喝斥孔二黑不孝的时候,孔二黑的老娘竟然还护着孔二黑,说他很忙很累,要养家,还说自己无能……当时我听着都要哭了 T﹏T

是啊,只有娘才能这样替子女着想……

刘秀杰 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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