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凛与流星

盖尔看向凛。

只见她抬起飞虫雷弓，紫红相间的弓身模仿蝴蝶的翅膀，保护着口器部位的金属结构，一枚小小的电气袋固定在中间，赋予箭矢雷属性的伤害。

凛从櫜鞬中抽出一支箭矢，调整至单膝跪地的姿势，张胸蓄力，箭镞浸润着硝化菇的浆液，与电气袋相摩擦，发出嘶嘶的响声。

箭在离弦之际，二人却都暗叫一声“不好！”

一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迅龙的身边，看轮廓似乎是人类。盖尔回想起迅龙降落时从它身上滚落的未知事物，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忙抬起望远镜，希望观察得更清楚。

凛的想法却很简单：这只怪物掳获了人类。

纵使凛继承了龙人族的智慧，但感性告诉她，眼前的人影生死未卜，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似乎除了松开手中的弓弦，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但她毕竟投鼠忌器，人影和迅龙正处于零距离的状态，自己设置的陷阱尚未触发，如果不能一击杀死怪物，后果将不堪设想。

凛咬紧嘴唇，她瞄准着黑暗中的两盏鬼火，告诫自己要沉住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头渗出汗水，却没有听见陷阱的嗡鸣。

凛想起自己的瞭望手，用余光瞥去，却见盖尔一边用右手指尖抵住右手手掌，一边做着“停止”的唇语。

就在这时，远处依稀传来一声呵斥，接着爆发出尖锐的鸣声。爆药激发了鸣袋，这种大型鸟龙赖以威慑敌人的发音器官，即使脱离了本体，仍然能够爆发出足以匹敌黑狼鸟吼叫的巨大声响，扰乱对方的神志，对于迅龙这类感官敏锐的怪物，不啻于天生的克星。

望远镜中，盖尔看得清楚，这只迅龙尚未达到成年的体型，脊背上有一块隆起的“凹”形阴影，隐约是一副兽鞍，就像旅行商人麾下食草龙车队中常见的那样，但对方是野性难驯的大型飞龙，能使其甘愿成为坐骑，简直难以想象。它的身边则徘徊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显然能识别出来凛所设置的陷阱，但四处张望后，又舍不得到手的冻乳，一边安抚着跃跃欲试的迅龙，一边尝试着破解机关。

终于，迅龙按捺不住性子，矮下脖子，一口叼去了半截冻乳。它的同伴大惊，呵斥了一声，随即却被巨大的嗡鸣声所淹没。

迅龙遭受重创般，脖子向后仰去，脑袋随即脱离了双臂与刃翼的保护，与此同时，凛松开了弓弦，箭矢宛如流星闪动，划开雷光虫群漫天散布的妖氛，直取怪物的双目。

迅龙听觉受创，痛苦地摇晃着脑袋。这微小的变化影响了凛的准心，箭镞贴着脖颈掠过，钉入了肩胛骨，电光一闪而灭，消失在了黑毛之中。

迅龙吃了一痛，本能地侧跳闪开，仿佛一只臂生双翼的巨大黑猫。它又惊又怒，双眼充血，赤红如炬，红煌流星般划破黑暗。一声猇叫随即传遍山野，周遭的空气一时皆如钢针，齐刷刷刺向耳膜。

盖尔不禁捂住了双耳，凛却翻滚着离开草丛，抽箭，张弓，蓄力，平射，箭随声至，似有飞针在空中穿梭。可惜这次迅龙有了防备，抬爪间，骨板组成的刃翼轻松弹开箭矢，接着顺势扑向了对手。凛从容地向两旁躲开，拈着箭羽，移动至安全的距离。

“快到我身边来！”凛朝着人影的方向大喊。

女孩却跑向了迅龙，

看见对方还有行动能力，凛稍为放心，但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女孩太过慌张以至于丧失了方向感，竟然直奔怪物而去。凛又惊又悔，向迅龙附近草丛中的盖尔比着手势，示意他伺机救人，自己则会引开怪物。

迅龙压低身子，嘴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竖起的尾巴骨棘伸张，宛如一条荆棘长鞭，不时抽打着空气，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凛浑身如弓弦般紧绷，脑中盘算着，如果怪物暴起伤人，自己该如何掩护，虚晃一箭然后撤退，又该往何处躲避；盖尔呷了一口强走药，筋骨仿佛被抻长了，一抬手便能护住少女，一抬腿便能脱离险境……

“住手啊!”

少女的带着哭腔的叫喊打破了僵局，她张开双臂护在迅龙身前，怨恨的眼神直直射向凛，身后的迅龙露出半张脸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山椒，柔柔地照在少女的脸庞上。凛这才得以看清楚对方的全貌。少女身着绒毛衣服，头戴兽耳装饰的宽大帽子，与此地春末夏初的温暖气候显得格格不入，衣服的色彩也被尘土所遮蔽，几乎看不出湖蓝色的底子。

“库鲁加是我的随从怪物。”少女努力将护着迅龙的臂膀张得更开些：“我知道偷吃东西是不对的，但我们两个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这孩子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寻找食物，错皆在我，所以，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它！”少女紧闭双眼，抑制着泪水，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极为害怕眼前的猎人与即将降临到自己与迅龙身上的可怕命运。

凛按下虫弓，虽然依旧有些疑惑，但大体上理解了目前的情况；盖尔也从隐藏处站起身来，他对所谓的雷丹——即骑手其实有所耳闻，本来或许能在双方冲突前便加以阻止，但自己依从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直觉，本能地与怪物敌对，差点酿成灾祸，真是感觉抬不起头来……

“迅龙竟然是你的同伴。”凛点了点头：“真是不得了的羁绊。”

“但是二位盘踞在商人旅行的关隘要道上，偷吃本该属于结云村的货物，恕我直言，无法相逢一笑便任由你们离去。”凛朗声说道。

少女低头不语，身后的迅龙仿佛也有些受挫。

盖尔意欲上前打个圆场，迅龙机敏地卷动长尾巴，将少女护在中央，尾巴末梢的风压将盖尔推了个趔趄，引得凛一阵紧张。

“好了好了，冻乳的事就算在我的账上吧。”盖尔向凛眨了眨眼睛，继而对少女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坐视你饿死在野外，先一起回村子吧，其他事情从长计议，如何？”

眼见少女还有些延宕，似乎非常忌惮眼前二人的猎人身份，凛有些发愁。

正欲开口，却听得盖尔称奇，凛这才注意到漫天的雷光虫从树梢草间盈盈飞起，光芒明灭中，绵延如带，参差披拂，汇聚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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