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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精灵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这个国家的救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我的失败，雪精灵同样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就像她早已预知了结果一样。看着我不甘心的脸，她如此说。

“如果雪精灵想要拯救这个国家，为什么不发动魔法？”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许是这个国家的人不愿意被救赎。”

如果是以前的我，想必会对雪精灵的话嗤之以鼻。然而沈万一和国王的脸浮现在我面前。

“这个国家被诅咒至今，已经渡过了1400年，每过百年，就有一位雪精灵来到这个国家。她们来了，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走到我面前，抬起头，说：“我给过你两次机会，现在轮到你帮我一次了。”

我都已经快忘记，内城之外的王都是何种模样了。

成为士兵之后，我就鲜少踏足内城之外的国土。最让我羞愧的是习惯的力量，哪怕成为士兵只有短短数年的光阴，却也险些让我忘记这个国家真实的样子。

回过头，高耸的大理石建筑，金碧辉煌的宫殿仿佛隐藏于云雾中的海市蜃楼。眼前的则是泥泞不堪的土路，低矮的茅屋。仅仅一线之隔，内城与外城的差别却像天堂与地狱。

白天的街道上也是静悄悄的，现在是工作的时间，生活在外城的平民是不被允许在工作时间仍呆在家中闲逛的。

如果真的能把这些散发着恶臭、摇摇欲坠的茅屋称为家的话——

转过一个街角，已经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了，周边的景色仍然没有变化。房子紧挨着房子排列着，房子内是一张床连着一张床。对于内城的人来说，奴隶算不上人类。他们只是拥有生命的机器。如果是机器，只要堆放在一起就好了，彼此之间紧密相连，用最小的空间堆放最多的机器。

我再也无法忍受，快步走开了。

回到高塔的时候，一天已经过去了。为了能够偷偷离开，我用了半年的积蓄贿赂了同行的看守。在即将交班时，我溜进了雪精灵的牢房。取出了她要求我取的东西。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莲花。我不知道为何在这秦国贫瘠的土地上能盛开出由冰凝结而成的莲花。

雪精灵给了我答案。

冰莲花在她的掌心中破碎，散落的冰花被夕阳映照成了一片橙红。在坠落的过程中，冰花开始融化，蒸发，人影自烟雾缭绕中飞出。一个接一个，围绕着雪精灵回转一周，然后消散于与空中。

整整一十三个人影在空中破散。

“十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的雪精灵，应该是第十四个。

“看来你已经懂了，”雪精灵说，“十三个人影，代表曾来到这个国家的十三个雪精灵。这是他们的灵魂。”

生者的灵魂是不可能脱离肉体的。我问道：“那些雪精灵难道没有回雪之国吗？”

善良本身并不是一种罪过，在面对真正的罪恶时，天真却能带来毁灭。

雪精灵作为神的宠儿降生在世界上。他们拥有最为美丽的外表，优雅的谈吐，傲人的天资，最重要的是，纯洁的灵魂。

因此，他们无法接受，神会用如此恶毒的方式诅咒一个国家。

神为秦国带来的是永不结束的干旱与遍布毒瘴的土地。贫瘠的土地上将无法生出任何作物，解咒的方法是使用魔法，为这个国家下一场雪。因此，神将秦国的岩石化为了能够吸收一切魔法的禁魔石。这个国家的魔法就此绝迹。

“既然无法接受，就去拯救他们吧。”

面对雪精灵的哀求，神，是如此对雪精灵说的。

雪精灵是唯一能够拯救秦国的种族。因此，在神降下诅咒的第一年，一名雪精灵自告奋勇去往了秦国。

他很快就失去了音讯。

雪精灵的时间概念与人类截然同。作为拥有接近无限寿命的他们来说，百年宛如一瞬。因此过去了百年时间，第二名雪精灵才去往了秦国。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

等到雪精灵发现诅咒是会蔓延时，已经为时已晚。无限的寿命被诅咒侵蚀，一个又一个雪精灵倒了下来。即便如此，第十三名雪精灵仍然前往了秦国。

然后，雪之国唯一残存下来的雪精灵，变成了第十四个。

“他们并不是无缘无故失去音讯的。我想，秦国应该声称雪精灵放弃拯救这个国家，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但并非如此。他们都被杀害了。”

杀害他们的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是一个月前，我会惊讶于究竟是谁做出了伤害雪精灵这种事。但在目睹了沈万一与国王的嘴脸后，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个国家没有人希望被拯救，”这是雪精灵最初对我说的话，“你早就知道了其他雪精灵已经被杀害了，对吗？”

她没有否认，说：“那朵冰莲花，是从雪精灵的尸骨上生出的。他们被杀害后埋葬在了城外，灵魂怨念不散，于是将自己的尸骨化成了冰莲花的一部分，等待着解脱的一天。”

我辩解说：“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做出这种事的只是国王与贵族。但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尽管知道这种请求很是自私与卑劣，我却仍然只能恳求她：“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你与其他雪精灵不同。你是最后一个雪精灵，国王需要你给予百姓希望，他是绝对不会杀害你的，你有能力拯救这个国家。”

我不知道那双红色的眼瞳在看着我时，内中映出了怎样的景象，想必，应该是一个自私丑陋的人的模样吧。我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雪精灵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好吧，那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又一次从牢房中跑了出去。雪精灵有些呆呆地看着卓君离开的方向。她不明白，究竟为何，这个男人的灵魂还是不变的纯白。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所说的前半段话，这个国家的人不希望被拯救是什么意思了，难道他还没有想通后半段话，这个国家的人不值得被拯救是什么意思吗？

雪精灵低下头，她端详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自己的灵魂。

黑色早已浸染了那本该洁白的灵魂。灰充盈着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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