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那时年少

与阮小七相识是高一完了那年的暑假，凌霜已经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冯湘莲给的钱她数了无数遍也只够剩下两年的学费，所以她得利用暑假两个月多赚些生活费。

早上６点开始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帮忙到上午１０点，中午１１点到下午３点在市中心的ＫＦＣ打小时工，晚上在一家叫“等风来”的文艺小酒吧做服务员。

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已经是凌晨１点，还好学校宿舍放假也允许入住，而门卫赵大爷已经被她每天早上的一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所收买。

每天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对凌霜来说严重不够，她逐渐养成了一种站着也能睡着的特异功能，有时甚至在别人看来她还是睁着眼睛的，可没人知道她已经以梦为马畅游世界去了。

这天，刚到ＫＦＣ上班一小会，人不是特别多，她便端端正正地立在点餐收银机前微微垂睡睡了过去。

正入梦乡，一个聒噪的声音便把她生生地给拽了回来，“你到底要吃什么？鳕鱼堡？要我说多少遍，没有鳕鱼堡没有鳕鱼堡，你存心找事是吧！”

凌霜有些不悦地抬眼看眼前的人，白色的无袖背心，牛仔短裤，头发细碎略长，尤其是前面那一片，几乎挡着了大半张脸，他歪着头讲电话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耐。

她心里暗笑，这大概又是一个日韩迷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现下的年轻人已经不再认为浓眉大眼身强力壮是男性之美了。反而是像日韩电视剧里那样，瘦瘦弱弱一副病怏怏随时能被风吹倒的样子才叫美，而且小眼盛行，如果你稍不注意眼睛长大了点，那你平时得眯着点，这样才显得迷离，迷离了就迷人了……什么逻辑嘛，简单是幼稚。

眼前幼稚的男孩此刻正歪着头，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望着她，语气里是让人生厌的盛气凌人：“喂，你们到底有没有鳕鱼堡？”

凌霜露出八颗牙微笑着回答：“对不起先生，目前我们只有点餐单上的食物。”

“我是问你到底有没有鳕鱼堡？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眼前的幼稚男自以为很酷拽地摇晃着身体，抬了抬下巴很欠揍地说。

凌霜那时年少，火气有点不好控制，忍不住收了一半的笑冷讥道：“你不识字呀？不早说，来我给你念念，我们有鸡腿堡、牛肉堡、猪肉堡，唯独没有你所说的鳕鱼堡，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听错了？”

幼稚男甩了甩他飘逸的偏分，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细缝，鄙视地双手扶着吧台冷笑两声：“哟呵，你这是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

“信信信，投诉方式有几种，一是直接找值班主管，麻烦前面直走右拐有个小小的办公室，他就在里面。二是打投诉电话，喏，就是这个，你记一下？”

凌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像他这样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活得人模狗样地横行无理。这样的纨绔公子真是多了去了，他算老几？

幼稚男一时语塞，随而换上一副吊二郎当的样子笑着说：“我懂了，特立独行，欲擒故纵……”

苍天呀，看来是她错了，眼前的人不只是幼稚，脑子还有问题。

“你到底点不点，不点的话麻烦让一下，后面还有人排队呢。”凌霜已经收起了全部的笑，虽然主管说了如果不笑着点餐，就要扣工资。那也无所谓了，谁爱对一个神经病笑谁笑去，反正她是笑不出来了。

幼稚男看起来真是爱惨了他的头发，一手插入细碎柔软的头发里不停地爱抚，一手掏钱包嘴里不迭地说：“点点点，你们这里但凡是带堡的，统统给我来一份。我女朋友要吃鳕鱼堡你们这居然没有，真是太过份了，回头我要投诉你们……”

凌霜愣了愣，突然觉得很可悲，她为了一日三餐一整天脚不离地，而眼前的人随随便便就花掉她一天都赚不来的钱，只是为了博的美女一笑。

这世道那有什么公平而言，许多人穷尽一生所追求的终点，也许对某些人来说只是起点而已。出生就决定了输赢，还说什么起跑线……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肃了神色直直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要的鳕鱼堡，出门左拐三百米麦当劳有卖。”

幼稚男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有钱人的世界她从来就不懂。只见他“啪”的一声就把钱包扔在吧台上，大声地怒吼道：“我说了把你们这里带堡字的东西全部给我打包一份，能听懂吗？”

凌霜噤了声音，手指在点餐机上飞快地按键，“一共二百七十八，谢谢。”

“怎么……这么多？”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幼稚男傻了眼。

“您说要这里带堡字的所有食物。我们这里有牛肉堡套餐，猪肉堡套餐还有其它各种套餐里都有堡字，我确定所有带堡字的食物都在这里了。不信，请您确认检查一遍。”

凌霜又露出了八颗牙，对神经病笑不出来，可如果这个神经病还幼稚可笑的话，那到还是可以一笑的。

幼稚男提着满满的两大袋东西骂骂咧咧地走了，后面点餐的人个个都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她却只觉得满满的惆怅像变成了无数透明无色的小精灵，它们爬进她的心里，不停地敲打，不一会，便觉得酸痛难忍。

许久以后，她才知道，幼稚男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傻冒。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只得把东西一一分给附近的流浪汉，自己跑去麦当劳买了份鳕鱼堡，然后和自己商量好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凌霜也只是小小的难过了一小会儿，穷人的世界连难过都是浪费时间的，有这功夫她不如偷偷地补一小会觉。

一旁一起打工的林帆看她心情不佳，抽空过来悄悄地说：“那种愚蠢之人不必和他计较，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愚蠢所付出代价。”

没想到林帆一语成谶，后来的阮小七还真付出了代价，或许爱上她本身就是件愚蠢的事。

对他的好意，凌霜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表示。除了白静，她从来就没有别的朋友，好像她的身上写着“危险”二字一样，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当然一些好奇的男生除外，这个年纪段的男生怎么说呢，除了幼稚还真是找不到其它词语来形容。在他们眼里，任何的不同寻常都是带有莫名的刺激与想象的，他们总喜欢用各种方式去探索。

性子冰冷，少言寡语，成绩还不错的凌霜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同寻常的。而他们探索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有直接写情书的，被她在学校的广播里点评了一下之后，再无人敢写。也有人当众表白，这到简单，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不说话，不出三十秒表白的人一定会落荒而逃。

也有像林帆这样打温情牌的，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冷不热地关心着，这到让她不知如何是好。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再不同寻常也没有到精神失常的地步。

林帆见她不言语，但眼神里也没有往日让人觉冷的漠意，又近一步地说道：“我有个同学在阮华超市里做促销，上班时间固定，工资也不错，听说最近还需要人，要不你去试试吧。如果可以的话，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吧，毕竟一个女孩子太晚了也不安全。”

凌霜又一次的抬起了头，半晌才说了声：“谢谢。”

这还真是解了燃眉之急，酒吧那样的地方还真是不适合她，她能露出八颗牙来面对客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还要让她巧言令色地应付形形**的客人，这对她来说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就算林帆不这样说，她也准备辞去酒吧的工作，但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收入就会少一半，她也就无法赚够下学期的生活费。阮华超市她是知道的，汉城最大的连锁超市，如果分到人流量大些的店，底薪加上提成还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林帆像第一次搭讪成功的小男生一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嘿，客气什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你如果有兴趣的话，一会下班我陪你去看看？”

凌霜点点头，思忖了一下才嗫嚅道：“如果成了，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我请你，怎么说我也是男生嘛。”

闻言的林帆连连摆手，白净的脸上红的透透的。凌霜觉得好笑，脆皮厚的男生她到是见得多，也好对付，像这样纯情的男生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伤害他脆弱的小心灵似的，竟让她有了怕怕的感觉。

不过他看着她时，眼里闪过的光到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曾经无数次，她从凌枫的眼里也看到过这样的光茫。可惜，现在的他又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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