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弦断有谁听
长明殿的黑夜已经是足够暗了,长明殿的蜡烛台上流下长的蜡泪凝结在鎏金桌案上,眼看蜡烛快没了,小胖揉揉眼,起身去换烛灯。
回去休息吧!本王批完这一页便歇息!执明说道 ,小胖不听,这句话天还没黑时就说了很多次了。
最后,只得让宫人强制把他带回去……,自己依旧批阅奏折。什么时候,身边就只剩一人了,忆昔年,太傅常劝以读书,却终日游戏人间。
执明抬眼一看,是墨兮,放下了手中的玉笔,缓缓走下去“你来作何?”语气冷淡轻薄!
痴魅提着淌血的棠溪剑指向执明“清颜初来时什么样,如今什么样?天权国主应该清楚吧!”
“他什么样,本王清楚得很……,今日的戏还没演够?”执明看着棠溪剑,不屑一顾。
“本王没时间陪你作戏,无事就速速离去”执明不耐烦的说道。
“走是要走的,我不过是在想是现在走,还是杀了你再走!”痴魅挑弄着剑柄,阴沉着脸说到。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执明明显怒不可遏,现在是谁都要与他作对。
要不是看在他是阿离兄长的份上,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
“那就少废话!”棠溪剑锋一转,丝毫不留余地,星铭剑身抵住使来的尖刃。
“你就这点能耐?”执明冷眸如悬崖寒冰,不过几招就将痴魅手中的棠溪剑震落在地板上。看样子,这把剑不属于他,用得也不熟练。
痴魅本来是用骨鞭的,用不惯墨兮的软剑。冷冷的看着脖子下方的剑锋。“要杀便杀”
硝烟如云,战火纷飞,战马的嘶鸣划破长空,长刃咬破咽喉,鲜血染红天际。林中飞鸟发出凄厉的哀鸣。将士的双眼被血色点燃,嘴里嘶哑着“杀!杀!杀!
血落处,开出绝世的花。那熟悉断魂箫声还在耳畔回旋。
“君上,好好活着!”
“清颜不会死,因为哥会保护好你,你会成为这世上唯一的王……”
哥……!墨离惊声坐起,原来是梦。窗外的冰雪依旧落着,在竹林中哗哗啦啦的。殿内空无一人,掀开锦衾下床。寒意从脚心直达全身。
“兄长!咳咳……”
没人应声,问了守夜人方知是出去了。
户外本应该是不见亮的,可是雪映入眼帘,倒像是黎明之前。
一只箭羽射在红木窗上,墨离取下什么携带的纸条,眼中闪出慌乱 ,不管不顾的往冰天雪地奔跑,雪花在脚底破碎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体会。
清颜无欲无求,只愿伴兄长左右,看万里河山,醉于书海,醒于琴音。如这人世不容,我便毁了他,为你做葬。
“我不会杀你!但不代表下次我会放过你!”执明欲收回长剑。
痴魅却赤手死死的握紧,托着剑身,像是扯住一条柔软的绸缎一样,缓缓站起来把星铭剑抵在自己胸口上。血滴落在地上分成大大小小的细流 。
“哈哈……哈哈……”痴魅仰天大笑,眼角滑落泪线。“执明……你会后悔今天没有亲手杀我……”
可怜的执明,连清颜的恨都得不到。
嘭……!痴魅如断翅之鸟倏然落地!
星铭剑残留的血还在滴答滴答的落。
“哥!”执明没料到墨离会在此刻冲进来,一时不知所从。墨离头发未束,绣履未着。脚尖还有小划口,那一声“哥”震慑力足以将他推倒。
“来人啊!给本王拖下去!”平静的将星铭插入剑鞘。语气不容置喙。
命令一下,几个侍卫匆匆赶来抬起痴魅四肢,又让几个拦住墨离。
“哥!你醒醒啊!”墨离拼命挣扎,嘶哑着哭喊。
“放开他吧!”执明气若游丝的叹道。“今日之事,若谁敢多言半句,杀无赦!”
墨离跪到痴魅尸身旁边,见胸口处直冒鲜血,急忙撕下白衣一角为他止血,白布贴上去立马染得鲜红,拿起痴魅的手把脉,血色如火爬满他原本雪白的干净衣衫。
可能是不相信痴魅已死,又将手放在耳旁听。久久传不来脉搏跳动的声音,突然失控起来。
“哥!你醒醒啊!墨清绝……你给我睁开眼睛,你不是要打断我的双腿吗?你起来啊!墨清绝……”
一直以来,都是墨兮让墨离睁眼的,这次换了位置,结局就不同了。
墨兮赶来,痴魅已亡。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上血迹斑斑,小魅儿,我来带你回家了……
只听见墨离撕心裂肺的叫自己的名字。他无泪可流,恨自己为何如此无情,面对痴魅的死,居然半滴泪也流不出。
“我们把主人送回家吧!”墨兮淡淡的说道。小魅儿,跟我回去吧!
“墨清绝,痴魅先生来了,你不看一眼么?”墨离可能是精疲力竭到了极限。像是在说耳语,可死寂的大殿却听得清清楚楚。
墨离捡起棠溪剑,帮着墨兮将痴魅扶起来。
“你不问问本王为什么杀他吗?”执明问道,本来是想解释的,话一出口却是那种毫不在意的语气。像是在说,本王就是杀了他,你又能如何。
墨离没有理会,披散的发丝还胡乱的飞扬。自己不过睡了一觉,却已是物是人非。
仲堃仪……这些,你种下的因,果我会还给你……
兮照台内摆放得像一片花海,墨兮模样的痴魅静静的躺在花棺之中,熟睡一般。
墨兮拿着一颗细针,这是给痴魅清理遗体时 ,从心脏中取出来的。当时心口的血液发黑,便发现了,这说明杀死痴魅的不是剑,而是这根淬了毒的针。
墨离知道,这是杜巡的黛魂扇中的,黛魂之所以叫黛魂,就是因为它淬的毒叫做骨魂,和自己一样的剧毒。
执明应子巽的要求,带他去了子煜的陵墓。其规模堪比公侯将相的。
子巽却不像是存心来看陵墓的,一路上也没问几句有关子煜的话。
琉璃国先王在世就对子煜颇为看重,子煜性情忠良,敏而好学。这使得老国王常常在立储上犯难,子煜为了兄弟和睦,自少年就在外游学。又向父王说明自己无做王之意,只想修学求知。如此就传位给子巽了!
“你不觉得太巧了么?”子巽看着执明,认真的问道。他指得是昨晚痴魅的事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人死了,就来了。
执明不说话,子巽与子煜是同胞兄弟,居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他故意将陵墓建在与王城相近之地,为的就是自己若不称意时,能有个诉说之地,也能常常过来陪陪子煜。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子巽接着说道。
“王上,墨大人将兮照台一屋给点燃了!”一太监急急忙忙的跑过过去说道。墨离将墨兮的药房给点了,天擦亮时 ,痴魅的遗体就被早早的带回罗生堂了。
“随他去吧!只要他开心便好……”执明在碑前洒下一杯酒,淡淡的说道。可是,阿离……真的开心吗?
林中的鸟儿像是听见了谁的召唤,轰然出林,往王宫飞去 。见状,执明慌忙御马离开,也没和子巽多说。
墨离一袭红衣坐于高台上,双目微阖。弹着悲曲,手指在弦上灵巧交换。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飞鸟在空中盘旋悲鸣,它们是听懂了曲音。一只青鸟落在墨离指尖,咳出血溅在他手上,又飞回空中。冬天,这样的场景真是少见。
墨离举起棠溪剑,挥去,琴弦乍无存,拖着剑走向远方,夕阳下的兮照台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墨兮在暗处看着,又不敢靠近。可眼看墨离就要走出阁楼的台边了。一阵马的嘶鸣,执明飞身接住落下的墨离,阿离太轻了,抱在怀里柔若无骨。
“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就是不要……”
“我不怪你,亦不恨你,不过是我无能罢了!”墨离没等执明说完,就给他打断了。落地之后,自觉起身,准备离去。
“阿离……!”执明叫住墨离,“那日……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拼命让自己回头,自己却不敢面对……。现在,他想好好听一下……。
执明可能不知道,那日陪同出征的将军,急功好战,墨离走后,依旧率军前进。却被云山复截住,入了埋伏,五万大军连同将军全部坑杀了,无一生还。若此时墨离再做解释,到时候又会是作戏了。
“我突然……不想说了!”墨离撩下一句话,双手负背,便飞到兮照台上,走进屋内,将门窗都闭上了。
殿内花香扑鼻,夕阳透过格子,像剪碎的金片撒在地上。
墨离走到花海旁边,身后的门应声打开,撒下一地的夕阳余晖。
“阿离……你到底要本王怎样?子煜和太傅的死,确实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你明知开阳与天权不共戴天,还是放过了佐突……本王也是人,也会有怒气蒙心,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本王!”这是他对墨离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可能是去了子煜的陵墓,就仿佛看清了许多。
哼!理解,说得好荒唐!
墨离听着,拈来恰滴血的红梅,放于鼻边轻嗅,薄唇的轻笑将世俗一切碾于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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