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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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幻境。真令人失望。

能死在佛爷枪下，何等光荣。命就是命，我终究不得这样的福分。

这齐八爷或许真是个神人，又许是轮回弄人罢了。当年嘲笑八爷仙人独行，连个家人都没有，怎么也没想到，轮到自个身上。墓里遇险还跟八爷逞能，说我迟早要随佛爷战死沙场的，还不是苟活至今。佛爷他们估计已经在下头凑齐了几桌麻将，我猜他一定后悔，没把我这只小貔貅带在身边，军费肯定全跑进九爷口袋里了。

不过我这老不死有老不死的好处，真的。只是许多光景，总希望能跟佛爷一起共度，靠着每晚躺在枕头中间跟佛爷絮叨，估计他早就烦了，呼噜声能盖过我说话。也怪我，跟着佛爷这么久还是笨嘴拙舌的，多少事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就是讲不出来。

说到这枕头中间，还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那时小小年纪就离了父母总会担惊受怕，跟他躺在一张床上总不由自主往他身边蹭，每天早上醒来都不是躺在自己枕头上，而是睡在两人枕头中间。佛爷还笑称，我那个枕头就跟摆设一样，给个缝我照样睡。但这个习惯就偏偏保留了下来，总觉得睡在枕头中间格外踏实，因此床上总安稳放着两个枕头。

今日已经很晚了，忙了一天，便少说些。

佛爷，今天属下去了梨园听戏，有个孩子，十**的年纪，同当年二爷的身韵还真有几分相似，园里师傅都说是个有灵性的，保不准能成个角儿。这太平盛世里听戏的人倒少了，更没什么闹事叫嚣的，还别有一番意趣，您真该来听听。

哎哎哎，谁说我听不懂的，属下能！我都琢磨了几十年了，属下真的能！

还有啊佛爷，新月饭店最近新来了个厨子，据说家里祖辈是御厨来着，几辈人的手艺，谁又知道。现在这些人，都爱巴着这些名头。今晚尝了尝他做的红烧肉，就是您以前最爱吃的那种做法，馋了吧。当年我也学过的，您还夸我说，这要拿去对付日军，能派上大用场。

现在属下手艺好得多了，比什么御厨强，您且再馋几日，属下过不了多久，就下去给您做。顺便也送给九爷品鉴一番。

南风今日又与我顶嘴，属下自然是没有佛爷会带孩子，能把我这个半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孩子收拾的服服帖帖。您说尹家的女人不好对付，还真是。还有那位梁医生，我之前与您说过的。要是张府的军医都跟她一样认真仔细，是不是佛爷身上能少几道疤，不过后来细细思量此法不妥，她要是一来，那上上下下的亲兵，还不是要都病倒了。

佛爷，您别睡，最后一件事，最为紧要。属下没脸说，但又不敢不承认。九门，保不住了。下了古潼京，多半的人都折在里头了。都赖我，没有您的杀伐果断。总想着纵着他们护着他们，其实是为了私心，是想守着自己过去那点记忆，最后还不是亲手葬送了这一切。属下知道，等下去了您自会处置，不过一颗子弹而已。但我能不能提个要求，用我自己那把枪。就是您手把手教过，从小跟着我那把毛瑟。当时这枪贵的很，光是供应这子弹都是不小的开销。您说，我平时就跟张府小少爷一样，自然要用好的。这么多年对这枪也有了感情，望他能懂你我的心思，别给我们迟疑的机会，一枪毙命。

张家人容颜不老，这么些年什么都变了，唯有这张脸没变。属下深感庆幸，这样到了下面，您大概还能记得起我。要是真变成了白胡子老头儿，我怕您一脚把我踹飞了。

好了好了，您看您又不耐烦了是吧。您总是不知道体贴人儿的，我这嘴巴闲不住，在那些小辈面前得端着，再不跟您唠叨两句，可给我憋坏了怎么办啊。

知道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如此，

兄长，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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