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生命尽头

　　风冷冷的，马路上还有些许积水，成都国际大饭店聚集了各地名流、政府要员，老爷子的生命不禁牵挂着刘氏一家人的心。

　　整个民国都在为这一家担心，日本人大使每天都要打听老爷子的消息，他们做梦都盼着老爷子一口痰上不来，然后一命呜呼，刘源从此一蹶不振，由传说中的天才成为废物。

　　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几乎到了不能说话，半瘫痪的状态，刘源如果想让父亲走两步，只能兄弟二人驾着老父亲稍微走两步。

　　老爷子走的很吃力，小脑萎缩了，连走路有时候都不会了，意识也只是偶尔清醒一点，但是时间绝对不会很长。

　　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谁？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是老爷子还是喜欢这个给自己喂药，给自己擦裤子里便便的小伙子，老爷子高兴的拍着刘源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等我儿子回来了，让你当大将军。”

　　老爷子吃不下饭，米饭都要刘源一口口喂，老爷子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伙子一直流眼泪。

　　刘源知道，脑血栓患者需要经常运动，不然就真的瘫痪了，每天变着法的让老爷子动一动，可是老爷子得了脑血栓，那里会配合他，刘湘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那里有多少力气伺候老爷子，所以差事就落到刘源身上。

　　“爸，我们活动活动吧。”刘源将米饭放在一旁，拉着老爷子的胳膊说道。

　　“我不是你爸，我儿子在前线打仗呢？我儿子是大将军，手底下管着几十万人，打小鬼子呢？”老爷子这一回似乎有点明白，话有点多，但是他就是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谁。

　　自己的父亲不认识自己，当儿子的能不难过吗？刘湘脸色发苦，指着自己说道，“您认识我吧。”

　　“你不是我儿子请来伺候我的吗？我可记住了，你不老实干活，回头打你屁股。”老爷子像是个孩子一样，呵呵的坏笑着。

　　刘湘将头扭向一边说道，擦了擦眼泪，却不多说什么了。

　　刘源的嗓子有点发哑，但是却坚持说道，“咱不和他生气，咱起来活动活动。”刘源拉着老爷子的肩膀说道。

　　“我不，我要听戏。”老爷子无理取闹的说道。

　　“我去请戏班子。”李二牛扭头就往外走，速度快的很。

　　“回来，我爸爸都这样了，怎么去听戏，请什么戏班子，敲敲打打的，乱不乱。”刘源瞪了李二牛一眼，对老爷子说道。

　　“我给您唱，好不好。”刘源强颜欢笑对老爷子说道。

　　“好，不过你得化妆，我要听青衣。”老爷子固执的像个小孩子，根本就不讲一点情理。

　　刘源知道老爷子是个戏迷，年轻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青衣，但是为了自己和大哥，才不得不放弃梦想成为一名商人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老爷子依然每天都要给他哼上几句，爷三个穷乐和，这么多年了，刘源的记忆中，依稀记着父亲那细碎的步子，和深情的韵白。

　　“给我去找件戏服来。”刘源的李二牛说道。

　　“将军，你现在是司令，党国柱石，您怎么可以学那些小娘子唱戏呢？传出去，您的威信何存。”李二牛焦急的看着刘源。

　　“你去不去！”刘源等着李二牛，李二牛就是不动，“我不去，我不能让您的威信，在这里丧失了，您是我们的将军，不是一个戏子。”

　　刘源愤怒的要死，但是一会的功夫，刘湘在后房拿出了一件青色的戏服，味道有点发霉了。

　　“这是父亲大人收藏的，你忘记了吗？亏小时候老师拉着父亲给你唱戏。”刘湘把戏服递给刘源，李二牛想去抢，但是没这个勇气。

　　一会的功夫，西南区没有上战场的军人，都听说了老爷子的事情，都想过来劝阻刘源，因为这件事情太荒唐了，一个诸侯，一个将军，为了一个老头子的要求，就披上戏子的衣服，唱戏，这让他们手下的兵如何信服他，所以大家希望刘源能放弃这个想法。

　　但是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刘源已经换上了戏装，用端木的化妆品，画的油头粉面，在老爷子面前开始迈起小碎步，开始有模有样的唱起来，但是刘源唱的不好，甚至词都记不全，端木在一旁时刻给刘源提醒词。

　　刘源唱的断断续续，但是老爷子听的非常开心，双手不停的拍打，“好，好，好”

　　一曲终了，屋里已经站了不少西南的大佬和联盟的书记，他们并没有像李二牛那般，认为刘源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反而都很感动。

　　邓锡侯在一旁鼓掌说道，“将西南交给这么一个重情重义，有孝心的年轻人手里，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爷子也突然说话了，“儿子，你不是在前线打仗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穿成这样，你糊涂啦。”老爷子有点不高兴的说道。

　　众人知道，糊涂了这些天的老爷子突然明白了，大家都很高兴，刘湘想上去解释几句，但是却被刘源阻止了，他不希望老爷子自责，便走上去，对老爷子说道，“我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老爷子想上去摸刘源一把，但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在看到一脸疲惫的刘源，大脑里便出现了很多从自己生病以后的画面。

　　老爷子说，“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你们去给我叫医生吧，我感觉我现在身体不错，你们看我好像可以走了。”

　　老爷子说到做到，竟然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还不去叫医生。”

　　一会的功夫医生便赶到了刘氏的家里，老爷子的气色很好，红光满面的，心里就是一暗，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到刘湘对自己挤弄眼，便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老爷子，您气色不错啊，我给您看看。”医生笑呵呵的说道。

　　“好啊，好啊，不过这么多人，这里有点乱啊，你们先出去，别影响医生给我看病。”老爷子摆了摆手，刘源也想留下，但是却被刘湘拉走了。

　　见所有人都走了，医生走到老爷子面前说道，“老爷子，你自己应该清楚，您这事回光返照，长不了的，您得跟您家里人交代后世啊。”

　　“我知道我不行了，中风这病要人命啊，不过大儿子跟我说过，我这小儿子在上海带着一百万人跟小鬼子玩命呢！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不行了，不能让他分心，你也看到了，我那小儿子是个孝子啊，他一个大将军能穿上戏服给我唱戏，我怕我走了，他受不了啊，你要帮我演一出戏，让他回战场啊。”老爷子这一番话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谁都能看出老人家心中的苦涩，谁不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但是自己不能。

　　因为自己是刘源的父亲，自己没有资格单独拥有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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