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凌晨。

百里守约推开家门，轻声喊了一句：

百里守约：阿铠？

没有人应。

百里守约：（人又跑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脱下外衣和鞋，他走到卧室门口，当发现铠只是睡得很沉没有听见时，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轻手轻脚地打开冰箱，百里守约之前做好的饭菜纹丝不动地放在冷藏层。

百里守约：（不对胃口？被嫌弃了？）

仔细一想更有可能是因为露娜的事提不起胃口和精神。

简单地吃了两口，困意就涌上来。忙活了两天没合眼的百里守约顾不得洗漱，直接倒在沙发上，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他梦见了百里玄策，孤零零地躺在那一堆因实验失败而死亡的实验体中间，双目紧闭，红色的头发脏兮兮地打着绺，身上伤痕累累。他哭喊着想爬过去，却被冰冷的机械手死死抓住。百里玄策和那一堆尸体一起被巨大的铲车铲走，扔进肮脏的垃圾车里，卷入焚烧炉。他双眼血红，目眦尽裂，不断咆哮挣扎着，但什么都阻止不了……

百里守约：玄策！玄策！

乱挥的双手突然被温暖有力地桎梏。猛地睁开眼，铠正盯着他，眼神里说不清是疑惑还是其他的什么。

铠缓缓松开手。

铠：你做噩梦了？

百里守约撑着自己坐起来，揉着发酸的肩膀，嘟囔着：

百里守约：还好。

实际上，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走出百里玄策死亡的阴影。梦境里的场景很真实，但那并不是他曾经亲眼看见的。噩梦里百里玄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他，每一次他都是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窗外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百里守约才意识到已经快到晌午了。

铠：你……

铠没有动，还是坐在沙发上盯着他。

百里守约：哎，我没事，噩梦而已。

百里守约试图咧开嘴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笑，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向下的嘴角，张了张嘴，鼻子和眼睛都开始酸得发疼，眼泪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往衣服上掉。

铠有些不知所措，抽出茶几上的纸巾递给他，愣了一会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拍着他的后背。

铠根本不会安慰人，露娜一哭铠就又慌又怕，一会儿问是谁欺负了她，扬言要打断那人的腿，一会又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逗露娜开心，试探性地提出一些他认为好玩的地方或者露娜心仪已久的玩具，然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期待她能马上破涕为笑。

百里守约接过来，但也仅仅是把纸攥在手里什么都不做，铠见状又抽了一张纸巾递到他眼前。许久缺乏这种笨拙的关心的人，突然趴在铠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百里守约：对……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住……

铠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衬衣被哭湿了大片也不敢动，左手依然在百里守约的背上轻拍着。

铠：（他或许和我经历着同样的痛苦。）

-

至尊宝一边开车一边盯着后座上被绑得结结实实、这时正在药物的作用下熟睡的露娜。这个姑娘让他很在意，他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

车在狭窄的山路上跑着，路面条件很差，至尊宝开车算是不错的，可车还是时不时颠簸一下。

裴擒虎：你要死了啊！稳点开车！

副驾驶上的裴擒虎午饭都要颠出来了。

至尊宝：烦死了！你来你来，你有本事你来啊！你开车早开进沟里了！

至尊宝本来就心烦意乱，让裴擒虎这么一吵心里更烦。想着自己也没少给李信那家伙办事，吃力不讨好，做到现在还是得听裴擒虎的。

眼珠一转，至尊宝这时越发觉得李信真的阴。曙光再不肯让步，车再开上个一天一夜，露娜可就要到交接人手里了，到那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露娜了。

僻壤穷山沟里的那群人的疯狂，至尊宝是见过的。毫无道德伦理可言，毫无人性可言，在他们的眼里，人被划分成两类，男性是劳动力和传宗接代的种子，女性是工具。

至尊宝：你为什么不害怕？

担心被缚时间过久露娜的手会坏死，至尊宝把绳子松了松，留出了一点活动余地。

露娜：怕有什么用？我哥会来救我的。

露娜冲他调皮地一眨眼睛。

露娜：谢谢，你是个好人。

裴擒虎：这车你别他娘的开了！你都开哪去了？！停车，换我！

裴擒虎气愤地砸着车门。

裴擒虎：按你这个开法，明年都别想开到地方了！

至尊宝：哦，那好。

至尊宝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狡猾笑容。

至尊宝：那麻烦你先下去？

一个急刹车，车门突然打开，裴擒虎“咚”地一声从车里跌了出去，“哎哟哎哟”地叫着，连娘都忘了骂。

至尊宝：去你妈的李信。

至尊宝快速扳过方向盘后，一脚油门踩出去，车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至尊宝：不玩活儿了，你爷爷自由了！

至尊宝：（露娜，想救你的人还有我。）

-

百里守约：抱歉阿铠，让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百里守约揉揉眼睛。

百里守约：很久没有人听我说这些了。

铠：花木兰知道吗？

铠望着百里守约给自己找衣服的背影，试探性地问。

百里守约：木兰姐只知道我曾经有个弟弟，以及我是人狼的事。其他的，她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他搬出一个衣箱，把头伸到衣柜里面。

百里守约：除了木兰姐和秦医生，知道我是人狼的人就只有你了。我的衣服对你来说有点紧……只有这件了。这是去年商场活动的断码货，本来想着买回来改一改穿的，结果太忙了忘记了。

百里守约把叠好的衬衫打开，在他身上比了比。

百里守约：好像正合适。

铠：为什么要告诉我？

铠盯着百里守约毛茸茸的耳朵，极力克制住想摸一把的心情。

百里守约：因为阿铠很可靠啊，不像是会到处乱说的人。

正在用挂烫机熨衣服的百里守约红着眼眶，但依然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百里守约：都和你说过了，要吃饭，这样身体才能恢复得快。我去给你做午饭。

铠：不能一直麻烦你，我来叫外卖吧。

这是铠这两天来第一次好好看手机，他的秘书公孙离气坏了，满世界在找他，铠不以为意，简单地回了几句。他看见了有父亲的未接来电，但他根本就不打算认这个爹。一想起露娜下落不明，铠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极为敷衍地点了外卖，发现手头的银行卡有一半都被冻结了。

铠：（真是个好父亲，我和露娜在你眼里怕不是一文不值。）

在把其中一张卡里的钱都转给公孙离办事后，铠又盯着手机壁纸上自己和露娜的合影发呆。这次自己擅自做主出来找露娜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能平安找回露娜，他就带着露娜跟那个老东西断绝关系；如果找不回露娜……

铠：（不，不会的，露娜的运气那么好。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要坚持。）

铠暗自咬着牙。

铠：（找不回露娜，我就杀了李信。）

去换衣服时，铠注意到门后的日历被守约写画得满满当当，一个醒目的大红色的叉覆盖在两天后的日期上。铠有些纳闷那个红叉的意思，但没有问。百里守约看见了他对日历很在意，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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