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人（4）

养伤的日子里，我其实也很快活。

　　白衣飘飘，惊为天人的师父虽然为人淡漠，但对我疼爱有加，有求必应；徒弟幽若个性古灵精怪，活泼好动，对我这个师父倒是尽心尽力；我还有一个平易近人的师叔，名唤笙萧默，医术高明，就是长得没有师父好看。

　　我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就只见过他们三个人。幽若每日最多只能来半天，从不留下过夜，有时几天都不见人。师叔仅仅是定期会来帮我把脉，查看复原的进度。我伤势太重，除了行动不便，还特别爱睡觉，一日能醒来三个时辰已经谢天谢地了，故而常常见不到他们。

　　在偌大的云宫里，一直陪着我的，除了那些常年盛开的妖异桃花，就只有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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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我再一次昏昏沉沉地醒来。朦胧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坐我的身边，除了我那风华绝代的师父还能是谁呢？

　　我糯糯地唤了一声：“师父……”

　　“醒了？”师父清冷的声音传来，仿佛玉碎了一地。

　　动了动，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虚汗，我问：“我睡了多久？”感到浑身都酸痛了呢，应该睡了挺长时间了。

　　“八个时辰。”师父答道，用绢帕轻柔地为我拭去额上的汗水。

　　“哦。”我多少有些失落。每日昏睡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月未减少了。

　　“醒了就起来吧。”师父说着，一挥手，我全身的黏腻瞬间消失，衣裳亦已整齐地穿戴在身上了。这也是仙人奇妙的地方，有法术各种方便，解决了师父照顾我一个女儿家时许多不便之处。

　　一如既往，师父为我梳了包子头——与幽若不同，他只会这个，却梳得比她还要熟练和漂亮。我很享受师父为我梳发的时光，总让我隐隐感到无比的幸福，尽管这种幸福十分莫名其妙。

　　矮几上早已摆好了饭菜，我欣喜地发现今天师父做了我爱吃的四喜丸子和迷魂白果肉，还有天机蜜露羹。我的笑脸一直保持到师父将一碗散发出可疑气味的汤药放到我的面前，而后我就笑不出来了。

　　唉，就不能让我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吗？一顿单纯的饭。

　　我可怜兮兮地看向师父。

　　师父无动于衷，只是用他那好看的唇淡淡地吩咐道：“先喝药，再吃饭。”

　　我失望极了，他就不能心软一次吗？

　　见我久久不动，大仙人又发话了：“要我喂你吗？”

　　什么？喂我？

　　不要不要！他绝对会像上一次那样，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喂，将原本可以痛快结束的酷刑变为漫长的凌迟……

　　果然徒弟是永远斗不过师父的。

　　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捧起，苦练三个月我的手还是有些颤抖，但至少能够让我把这该死的汤药一口闷了。

　　汤药的苦涩灵魂仿佛出了窍。师叔，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要将药开得这般要人性命？

　　愁眉苦脸间，一颗圆润的葡萄被送到我的小嘴里，甜蜜的汁液迅速中和了汤药的苦涩。

　　师父接过我手中的空碗，满意地说：“奖励你的。”

　　这还差不多。咀嚼着香甜的葡萄，我的心情又变好了。唔，一颗葡萄而已，我是不是太容易被收买了？

　　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

　　我的手恢复了许多，却仍未能使用筷子，只能用勺子缓慢地进食。很辛苦，可我心里充满了喜悦——到底还是有恢复的希望。

　　我开心地吃着肉丸子，不时偷瞄着旁边喝羹的师父——大仙人就是大仙人，连进食都这么优雅。

　　师父做菜可好吃了，最初我很难接受浑身仙气萦绕的他会去亲手下厨，觉得这些俗事不应该是由仙人来做的，即使要做，用法术就好了。然而，除了我穿衣、洗澡、如厕等等这些私密的事情之外，他鲜少使用法术。他亲手打扫居室，洗衣做饭，给我熬药……

　　我问过他为何要如此麻烦，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仙人也是人，自己动手才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

　　可不就是家的感觉？一如当年与爹在花莲村生活时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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