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雪已经落得很大了。
蓝思邈一人在雪中彳亍,身形单薄,背影寂寥,神情落寞。
蓝思追碰巧从藏书阁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个身量消瘦的白衣女子,迎着寒风和飞雪踽踽独行,衣袂飘飘,卷云纹抹额在空气中上下翻飞。她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石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求安慰!
蓝思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脑袋把奇怪的东西甩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蓝思邈面前。
“师妹,怎么一个人在此?”
他知道蓝思邈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每年过年都留在云深不知处。
蓝思邈回神眨眼,搓了搓手臂:“是思追啊。”
她心情落寞,没有叫师兄,蓝思追也没在意。反正思邈也比他大,论年龄,他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蓝思追道:“我看你神情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蓝思邈摇摇头道:“想起故人了,无事。”
看她一直搓着手臂,蓝思追本想脱外袍给她,但又想到云深不知处禁衣衫不整,便作罢了,只道:“藏书阁中有热茶,师妹进来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蓝思邈应道:“麻烦师兄了。”
两人进了藏书阁,果真比外头冰天雪地暖和太多了,桌上备着刚烧好的热茶,蓝思追给她斟了一杯。
蓝思邈双手捧着小小的、暖暖的茶杯,如获至宝。隐隐有些烫手,她略微松了松,放在嘴边吹凉。
蓝思追解释道:“这本来是为含光君准备的新茶,倒让你先尝了个鲜。”
蓝思邈打趣道:“罪过罪过,含光君知道了可不要罚我雪中倒立抄家训才好。”
蓝思追失笑:“含光君不会的,他就是面冷心热。”
蓝思邈知道,蓝思追也没有亲人,当年是被蓝忘机带回蓝家,收为弟子的,也算是他义子。
蓝忘机不喜铺张,每年过年只和蓝思追在藏书阁中看书消磨时光。
蓝思邈则闲人一个,到处乱晃,喝酒思故人。
茶微微放凉了,蓝思邈轻酌几口,一股暖流自喉间涌入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蓝思追在各个书架中来回穿梭,一脸愁容。
蓝思邈道:“思追师兄可是在找什么书?”
蓝思追道:“上次夜猎遇到一只怪物,不知是何生物,含光君便让我找《妖异志》来看。”
蓝思邈思索道:“《妖异志》?就是那本记载各种怪物的书?”
蓝思追答:“正是。”
蓝思邈“哦”了一声,点点头,提醒道:“在第六列第三排,顺数第十二本。”
蓝思追愣了愣,止了动作朝她投去一个讶异的目光。
蓝思邈眨了眨眼,道:“师兄为何这般看着我?”
蓝思追略微回神,抱歉道:“失礼了。不过思邈师妹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蓝思邈微微一笑,道:“我嘛,自小金丹有损不能参加夜猎,便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咯。《妖异志》记载着各自稀奇古怪的妖怪,倒也有趣,便记下来了。”
蓝思追笑道:“思邈师妹……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蓝思邈不解:“为何?”
蓝思追挠挠头,腼腆道:“我看过的书内容倒是记得,只是很容易将书名忘干净。思邈师妹不仅记得书名内容,还记得它的位置……”
蓝思邈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太闲了吧。”
闲到这云深不知处内的所有书,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看了个遍。
包括冥室里的那些书,譬如《乱魂抄》她也看过,再问一问当年的知情者,她便知道了聂明玦是如何死的。
蓝思邈喝完了那杯茶,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杯身撞击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道:“今日是我叨扰了,多谢师兄的热茶,思邈先行告辞了。”
蓝思追刚想说“不叨扰”,门口就笼罩了一片阴影。
月白色的身影颀长,优雅从容地迈步进来。
他的发梢和肩头沾了雪,眉毛上也有,颇为滑稽,但依然不影响他的仙姿玉貌。
蓝思邈有点想笑,但还是憋住了,乖巧地喊了一声:“含光君。”
蓝思追也作揖行礼:“含光君。”
蓝忘机点点头,拂去了身上的落雪,坐在书案前,接过思追刚刚斟好的热茶,抿了一口,道:“新茶。”
蓝思追道:“是。”
蓝忘机道:“微涩。换回原来的吧。”
蓝思追道:“是。”
蓝思邈暗自咬舌尖,这茶确实很涩。
蓝忘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书卷,道:“为何站着?”
蓝思邈回神,施施然道:“啊,弟子告退。”
“站住。”蓝忘机将目光移向她:“坐下。”
蓝思邈眨眨眼,这是在喊她一起看书?
她是真不想,但还是行了谢礼,道:“那就多谢含光君了。”
蓝思邈自己就是一本百科全书,还看什么书?
她心中记挂着方才蓝忘机让她抄的那一遍蓝氏家训,便研好磨开始誊抄。
偶然手酸抬眸间,眼神瞥到相对而坐的另外两人,白衣如雪,气质如莲。
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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