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草木非无情怨恨随风 人生终归途帝冢同眠（3）

雍正八年春，十三的身体已到了透支阶段，即便胤禛指派御医贴身跟随医治，仍难见好转。

京畿水域自十三接手整治以来，颇具成效，春节后很快便是百姓耕种的最好时节。十三本想仍如往年般亲自去巡视水利，已是不能，上奏与胤禛请罪。至二月先农坛祭祀，他也未能参加。

我心中已隐隐感到时候不远了，胤禛来时，特意求他准我前去探视。

三才把我领到“乐善堂”前，说道：“夫人，爷在里面等着呢。”

我抬手敲了两下，听得里面说道：“进来。”我深吸一口气，吞下了所有的疼痛与悲伤，推开门。

允祥正坐在书案边，一只手臂放在桌上支撑着身子，见我进来，未及说话，已先咳嗽起来。我忙走过去倒了茶，一边顺着他的背，触手所及，皆是骨头，不禁心中酸楚，几要滴出泪来，忙又咬牙忍住。

好不容易止了咳，十三挥了挥手，犹自笑道：“先前还劝你注意身子，倒比你更不堪了。”

我道：“向来崇尚醉舞狂歌、花中行乐月中眠的怡亲王，何时在乎这些了？”

十三笑了笑，说道：“今日既然来了，我那坛子桂花酒可就可以开封了，自前年酿下，想着与你好好痛饮一番，竟一直等不到时机。”

我看着他道：“如今这样，如何还能喝酒？等你好了，我们再喝个痛快。”

他扯出一丝苦笑，朗声道：“方才还笑我忸怩，如今你倒啰嗦起来了。我的样子，还能等到何时？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若曦，生死对我来说早已如浮云，你也应看透才对。今日你就如了我的意吧，皇兄若是要罚，也是舍不得的。”

我被他一阵奚落，顿觉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于是笑道：“好，今儿个若曦舍命陪十三爷！”

十三会心一笑，大声喊来三才去拿酒，说了一番话，他已明显地有些气喘。

我暗暗替他担忧，转念间却又暗笑自己终究还是凡夫俗子，免不了的生离死别愁来苦。

两个都是半仙之体，不胜酒力，喝不到半坛子，已自有了几分醉意。

十三放下酒杯，看着我，动情道：“若曦，我四哥就托付给你了，你在一日也好，十年也罢，只希望你能好好待他，我老十三心里便是感激的。往后你若因他而怒了、气了，也听他说句话，能化解便化解。四哥向来性情寡淡，又喜怒不行于色，别人总难以明白他的心思，但你是明白的。他若恼了、怒了，也就只有你能劝得了他。我不管外人如何评说，在我心里，他都是个一心为民、为大清的好皇帝，只是有时或许方式过于激烈了些。

若曦，你的为人，你看待事物的方式，以及你对我们这些人的态度，时而平淡，时而又像洞悉一切般淡定从容，我早就知你来历绝不简单。但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的眼中只有我四哥就好，好好地和他过好余下的日子。你可以答应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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