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的满满自信在看见容溪之后,突然就烟消云淡,容溪懒懒的坐在藤椅中,手支着下巴,如同在府中一样的懒散,可是就是这样的姿态也把那些在她周围端坐的命妇小姐生生的比了下去。
她举手投足间的风华,完全是由内而外的散发,而不是靠那边鲜艳华丽的衣裳,以及那些耀人眼睛的金银首饰。
容秋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咬了咬牙关,尽力让自己脸上的笑意温婉,她盈盈拜了拜道:“姐姐,妹妹刚刚回府了一趟,父亲一直在念叨你,说你好久没有回府了,母亲也很挂念你,或者……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先递个牌子,你看王府什么时候有空了,再……”
她后面没有再说下去,语气轻轻,甚至带了几分小心谨慎,可就是这样的话,犹如在这些在场的命妇小姐们中间扔了一个重磅的炸弹,而且,相信很快就可以传到其它没有到场的那些人耳中。
“什么……怎么容将军和夫人到王府还需要递牌子吗?”
“是啊,这……虽然说将军府不如王府尊贵,但怎么说也是双亲,这样的话……”
“这可怎么好?将军夫人一定要哭死了……”
“还以为养了个好女儿呢,哪里成想,富贵是富贵了……”
这些命妇刚才心中的那些对容溪的巴结都慢慢散去,准备说几句客套的扭着腰肢就走,本来也打算走了,看人家那不冷不热的模样,刚才还觉得心里不平衡,现在一想,人家对父母都是如此,对不相熟的外人这算好的了。
“噢?”容溪岂能不知容秋的那些小把戏,她淡淡的开口,语气微微上扬,像是带锐利的小钩,“哧啦”一声把容秋那虚伪的面纱扯得七零八落。
“你说的母亲,可是指莲姨娘?妹妹,你嫁到齐王府按说应该懂规矩了,这莲姨娘虽然说是你的生母,但是却万万当不起母亲这个称呼的,父亲也多次训斥过你,怎么又不记得了?我家王爷昨日来围场之前特意去了趟家中,把上次父亲要的药给送了去,父亲一到秋日便会咳嗽,这两年王爷和本王妃得了各种方子便送去,特别是王爷,就算是出征,每到一个地方安排好军事之外也会着人寻找那处最好的郎中,以求解父亲之病痛,怎么……妹妹是不是只顾着和莲姨娘说起齐王府的富贵,忘记询问父亲的病痛了?”
众命妇的脑袋差点拧出麻花来,在容溪和容秋之间来回的看,仔细的琢磨着两个人刚才所说的话。
噢……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是什么“莲姨娘”啊,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当年的容将军凯旋而归,被皇帝请去吃了庆功酒,结果回到府中,却将一个丫头给收了房,传闻说是酒醉看错了人。
可是,容将军是什么样的定力?又经过皇宫回府这一路的醒酒,难道连看人的能力都没有了?这其中透着古怪啊。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洋洋,还听说那丫头很快怀了身孕,这一朝得势,迅速改变了当丫头时的低顺温婉,变得嚣张至极,容将军也经常为此头痛,除了给了她名份和那一个女儿之外,并无其它,这许多年来,每每到先夫的生辰、祭日容将军都闭门不见客,甚为重情。
特别是对先夫人留下的女儿更是爱重,虽为女儿,但是培养的极好。
如今想起来,这位先夫人的女儿不就是现在的宁王妃么?而那个丫头所生的庶女不就是面前这位齐王的宠妃容秋?
啧啧……原来这表面上的姐妹情深是假的啊,背地里早已经水火难容了吧?
这些命妇小姐自然也是见惯了那些府中争斗的,很容易的就听出了这对话的弦外之音,更容易的通过这些话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别说是这么爱理不理的,还在人前留着三分薄面,这要是换了自己,恐怕连这点薄面都不给!狠狠的撕破那些妾室、庶女平时装在脸上的娇滴滴,看见谁都想倒一腔子苦水的假面目!
那些小姐想着自己家中的那些庶出的姐妹兄弟,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恨不能钻进钱袋子里算计着家里有多少钱,能够分得到多少,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的弹绊子,那满腔的怒意就忍不住暗暗涌动了起来。
所以,众人再看向容秋时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容秋自然很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变化,本来还在自鸣得意,哪里想得到容溪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抬手就撕掉了遮羞布,点明了她的娘是一个丫环上位成为妾室的女人,而她虽然现在贵为齐王的宠妃,也逃不过这一个身份,如同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盖印,“哧啦”一声,灼着她娇嫩的皮肤,散发着皮肉被烧的臭味儿,弥漫至她的心底,打上了一个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烙印。
容溪四两拨千斤,成功的把容秋泼过来的水原路又泼了回去,容秋的脸色在众人探究继而是鄙视的目光中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孝儿起初听到容秋的话时也是满腔的怒意,只见这眨眼的功夫,容秋就被容溪给打发了,她心里着实得意痛快,只是面上不敢露出来,走上来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出发前奴婢亲自去了府中,给老爷和莲姨娘都带了东西,莲姨娘还高兴得当即从头上拔下一支钗来赏给奴婢呢,说是二小姐回去的给她的,她都舍不得戴呢。”
孝儿说着,就从头上拔下一只钗来,那只钗是赤金镶红宝石的钗子,成色倒是不错,红宝石也不算小,只是……这只钗要是戴在平时那些未出嫁的姑娘头上,倒是衬得住,若是戴在像莲姨娘那种年纪和身份的人上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更要命的是,那支钗显然就是过了时的样式,蝴蝶花的造型,边上还伸出一枚叶子来,微微的颤动着,这分明就是前两年街面上最流行的款式,而今早已经没有人再拿出来戴了,当年戴过这种钗的命妇小姐,早已拿去首饰楼镕了金子,取下宝石重新打造新的头面了。
众人一听这只钗是容秋送给自己的娘的,而且莲姨娘还说什么舍不得戴,都不禁再次加重了眼神中的鄙视,来来回回在容秋的身上打了几个转儿,如无数凌厉的刀,割破了容秋身上的华裳,让她体无完肤。
容秋气结,看着这一仆一主众目睽睽下的戏弄自己,她差点翻个白眼晕过去,“混帐!这里需要你多什么嘴?”容秋已经怒不可遏,自然也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了,若是连个下人都管教不了,她以后还怎么混啊!
孝儿心中好笑,脸上却是惊诧,继而嘴巴一撇,勾出一个委屈的弧,然后眼睛里泛起水意,竟是一句也没有争辩,再次向容秋标准的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重新站到容溪的身边。
容秋心中的怒火更旺,如今孝儿这小贱婢也敢这样对她了,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开,还偏偏摆出那么一副委屈的模样,这不是更坐实了自己的罪过?
她恨得咬牙,正要上前一步再指责一番,容溪却转头,淡淡道:“妹妹可是刚到?不如先去你家王爷的院子吧,虽然听闻齐王已经带了女眷来,但他既然同意了妹妹前来,想必是已经安排妥当了的。”
她的目光轻轻扫来,华光烈烈如乌云后面一闪而过的闪电,容秋心中一惊,微微怔了一下,她是从容府匆匆赶来的,一时是没有想那么多,现在被容溪一点,她才猛然想起来,冷亦维是把那个云珊带来的吧?难不成……她住在冷亦维的院子里?可她那么金贵的身份,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就这样……
她一时想不通,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但眼前容溪提起,自然不会是假的,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神里刚才的那团火花也似乎突然间熄灭,飘忽着消失不见。
众人看她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宠妃……什么占尽齐王一人之宠……说来说去还不是如烟云,昨日欢爱今日抛到脑后。
可笑她还拼命抓住那一丝希望,在这里与容溪对抗,人家宁王妃的宠爱才是实打实的,宁王府中除了王妃之外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特别是现在的怀着身孕的特殊时期,也不见宁王往府里抬女人,更不见他出入什么雪月场所。
男人的行动就表明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女人自己强撑着死要面子。
容秋彻底失败,再无面目留在这里与容溪争斗什么,一甩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人向着冷亦维的院子进发。
命妇小姐们吐了一口气,偷眼看了看容溪,人家依旧气定神闲,似乎一点也没有因此事而受到什么影响,也依旧没有把她们这些人当回事儿。
众人却因为刚才的事各有思量,不再计较容溪的怠慢,倒更起了几分交结之心,准备离开的腰肢便又安稳了下来。
容溪却没有心情去理会她们,她的目光望着山林处,落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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